这时,裴锦之收了笔,对上了裴如丹雾蒙蒙的眸子。
那睿智幽深的眼眸静静地直视她,似能参透世间的一切,里里外外地都把她看透了。
二哥他果然还是看出来了!
她之所以下定决心离开国公府,并不是因为秦长渡要另娶平妻,而是因为秦长渡第一次打了姣姣。
平日里,只要秦长渡喝了酒,她就会让人抱走姣姣,避免看到秦长渡酒后那丑陋的面孔,可是那一天,姣姣午睡后一个人悄悄来找她,看到了秦长渡对她动手,姣姣被吓哭了,扑到了她身上。
秦长渡最厌恶人哭闹,下意识就甩了姣姣一巴掌。
“啪!”
那一声掌掴声至今深深地铭刻在裴如丹心中。
那一巴掌打得姣姣的头撞在了床头柜上,把裴如丹吓得简直心魂俱灭。虎毒不食子,姣姣才两岁而已,他竟然下得了手!
她所遇非人是她有眼无珠,可姣姣是无辜的。
姣姣不需要像秦长渡这样的父亲。
而她也不想成为一个像她的娘亲那样的母亲。
是了。裴如丹在心底出一声悠长的叹息:所以,二哥才说“义绝”。
裴锦之干脆地收了笔,对无虚道长道:“这封义绝书还请道长过目。”
无虚道长微微颔,装模作样地拿过来看了,一目十行地浏览了一遍,暗暗咋舌:狠。
可面上依然是一副仙风道骨的做派,慢悠悠地从袖袋中掏出了一方银质印石。
秦长渡脸色一变,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朝廷的直纽型官印。
上清观的道士怎么会有朝廷的官印?!
这个念头才刚浮现心头,他很快就想了起来,当年,天枢真人助太祖皇帝建立大祁朝,被封为国师。天枢真人并不眷恋权势,只挂了国师的虚名,就从朝堂全身而退。
道教从此便成了大祁的国教,历代上清观观主以及四个长老都在朝廷挂了名,会与礼部一起主持祭天大典。
上清观的长老只有礼部郎中的官衔,领朝廷的俸禄,并无实权。
倒是让裴锦之这厮利用了这空子。
这一刻,秦长渡也悟了。
裴锦之绝对不可能是临时起意,他早就在这里等着自己找上门呢。
秦长渡深深地看着他,眸色烈烈,面色甚是肃然,与此同时,无虚道长捏着那方官印沾了沾大红印泥,果断地往一式两份的义绝书上盖了下去。
左一个,右一个。
好了。
没他的事了。
无虚道长收了官印,甩甩拂尘,就拍拍屁股和清净道长走了。
裴锦之与秦长渡四目对视,又道:“还请世子也盖印吧。”
秦长渡端起桌上的茶盅,慢慢地以茶盖瞥去茶汤上的浮沫,冷笑地讥讽道:“既是义绝,又何须我盖印?”
按照祁律,义绝由官府审断,不管夫妻双方是否愿意。
让他盖印岂非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