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了。」
魏游打斷他的話,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下床穿衣服。」
「你信了?」江盛接過他遞過來的中衣,右手從衣袖中飛過,邊穿邊觀察魏游的神色。
魏游向來會掩藏情緒,根本看不出什麼。
「信,小神仙怎麼會說謊呢。」
他說話間又遞過一條褲子,江盛不疑有他,接過後撩起被子穿上,等打完結卻發現魏游盯著他的腿,陷入被褥的腳趾微微向內蜷起。
注意到人不自在,魏游收回視線,輕輕捻了捻後背的指尖,語氣尋常:「走吧,先用餐,再去找昨日那幾人。」
外頭下起零星小雨,路上沒幾個人。
踏出門,入肚的幾分暖意被風吹散,東嶺沒有北方冷,但猝不及防的降溫還是讓熱臉胡了一層薄冰。
從客棧到城門,雨淅淅瀝瀝越下越大,行人穿戴蓑衣低頭快走,城門外望眼欲穿的落湯人顯得格外突兀。
「大人,求大人救救滄林!」
馬車行至身旁,那幾名漢子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濺起積水的泥坑,他們不在意身上的污泥,嘶啞著聲音一個勁的磕頭。
聽聲音和身形,是昨天那幾人。
魏游果斷道:「換個地方說話。」
換了濕衣服,姜水暖了身體,劉和德見他們說話也利索了,厲聲問:「你們是滄林人?說有地動可有證據?若是敢撒謊,可知後果如何?」
幾人剛得知魏游的身份,他們就是普通老百姓,哪裡見過滿屋子侍衛兇狠地看他們,一時緊張地說不出話來。
「無事,你們先斟酌一番措辭再說,」大部分人被魏游轟去別屋,魏游趁機誘導,「可以先讓一人說,其他人補充。你們是滄林人?」
許是魏游問的話簡單,農家漢仍然緊張,但是已經能答上話:「草民四人均是滄林人。」
「滄林恐有地動一事是誰傳的?」
魏游那張深邃的臉上看不出表情,幾人誠惶誠恐不確定他信不信,一五一十說了不敢隱瞞:「是虎部落的巫說的,虎巫八五高壽,他預言之事從未失手過。」
巫?
還真是原始部落。
昨夜客棧里的客人談論時提供消息,滄林有兩個部落,一個是山部落,一個是虎部落,今年山洪沖毀不少村落,滄林因虎巫的指引舉家往城裡避災,受災還算輕。
先斬後奏的事有一沒有二,事後朝廷雖未責怪但明理表示若需要整個部落搬走,得爭得朝廷同意,所以他們才來饒州城面見龐大人,可惜部落的人經常開玩笑說地動會來,如今失了信,等真地動來襲反而沒人信了。
與狼來了的故事有異曲同工之處。
「還記得虎部落巫的原話嗎?你慢慢說,不用著急。」
一問一答間,漢子漸漸平靜下來:「虎巫說不止滄林,滄林附近部落和村落上千人都將受難於地動,若想解決此災可至饒州城尋貴人解。」
「上千人……」魏游眉間皺起,怎麼聽都像是神棍故弄玄虛的話,「虎巫為何斷言不日將發生地動?」
總不能和江盛小騙子一樣是神仙轉世吧。
「天地異象,」瑞安王擔憂的情緒不容作假,幾人見狀定了定神,「前日,虎部落山頭的泉眼斷流,昨日清晨,東邊有雲層巒如鱗。」
看似像是地震雲的描述,可這種雲平日也能見,當不得地震的預警徵兆。
「可還有其他異常,如家畜飛禽等?」
幾人面面相覷,一人猶豫著要不要開口,他前天下山時碰見兩隻打轉的野雞,心想著還挺傻的,便帶回了家,先前覺得運氣好,如今看來……
另一位擅農事的人率先說道:「山間有怪味,飛禽棄窩南行,家中雞犬不願入屋,王爺這是否算是異常。」
魏游心中一寒,大掌包裹住江盛因害怕而冰冷的手,好半響才啞聲回了一句。
「算。」
寒風吹打著門窗,吱吱作響,魏游隱隱約約聽見腳踩水坑的聲音,細聽又只剩下淅瀝瀝的雨聲,雨下得連行人都看不見,怎麼還會有人來敲門。
可聲音斷斷續續不似幻聽,嘈雜的雨聲混雜著幾道人聲,魏游朝門口看去,兩人推門而入,濕透的布鞋踩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道急切的水痕。
「龐大人。」
落在後頭的人聞言摘下斗笠抬起頭,陰沉的天光線比平時暗沉,但足夠龐從看清魏游的臉,他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朝魏遊行禮。
他先前覺得這名叫「江游」的遊人氣質矜貴,卻沒想到竟是旁人嘴中褒貶不一的瑞安王。
關上的大門阻隔了風雨,魏游順著光線看向另一人:「這位是?」
「臣饒州知府周存,見過王爺。」
周存年歲不大樣貌周正,在周遭一群肌肉遒勁的饒州漢子面前,顯得文弱一些。
客套的話不多說,幾人直奔主題,周存沉聲道:「虎巫預知地動時間是何時?」
「約莫這兩天。」
「滄林未曾有過地動記載,你讓本官如何信你。」
時間耽擱太久了,一人咬了咬牙,大著膽子道:「我知各位大人不信虎巫的話,覺得他年事已高老糊塗,滿口胡言。但是大人,若是地動一事並非弄虛作假,到時死傷慘重幾位大人又該如何面對朝廷的究責?」
衣擺的水珠打濕地面,周存卻不在意,他似是聽了什麼好笑的話眼角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