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夫人以心声问道:“方才陈剑仙是与你说了什么?”
那位女弟子摇摇头,也很纳闷,“回禀师尊,不敢隐瞒,对方不曾有任何言语,他只是看了眼我。”
魏夫人微笑道:“不必紧张,他拥有百花福地的那枚绳结,尚未归还花主齐芳,故而算是与你有缘。”
神霄城。
白玉京五城,如今神霄城高度与玉枢城堪堪持平,不过是从位置垫底,变成了垫底之一。况且近五百年来,还被两楼越。
旧城主,是那位道号拟古的姚可久,老真人便是坐镇剑气长城天幕的三教圣人之一。去了异乡,便不再返乡了。
如今两位副城主,王勍,道号金磬。萧飞白,道号墨斗。他们是道侣,皆是仙人境,也都是姚可久的亲传弟子。
天生异象,那几位剑气长城出身的年轻剑修不约而同喊道:“隐官!”
他们也无所谓各自身边的白玉京道官是什么感想。
独自在桃林里边结茅练剑的董画符,他的称呼不太一样,二掌柜。
与董黑炭住处不远的旧刑官豪素,仰头与那位年轻隐官对视一眼。
豪素缓缓起身,自嘲不已,真是一条丧家之犬,奔波劳碌的命。
刚到神霄城练剑没几天,敢情自己又要搬家了?
当豪素站起身,王勍立即赶来此地。
豪素淡然笑道:“拦又拦不住,何必自讨苦吃,还不如假装不知情。”
王勍的答案却是让豪素大为意外,“拦不住,也不想拦,只是过来跟一见如故的好友豪素,说句话,道个别。”
豪素神色复杂,揉了揉脸颊,“早知道就不来神霄城趴窝了。”
但是天上的那尊法相,只是看了眼神霄城内的千里桃花,自顾自点头,陈平安微笑道:“姚老仙长诚不欺人,神霄城桃林确可动人心魄。”
这不是那种山上的访仙闲游,稀拉平常的客气话。
这就像两军对垒,双方即将短兵相接,生死相向,一方主将与那敌军阵营中的某位武将,抽空说上一句,某某真豪杰也。
一树树桃花,如获敕令,也如娇艳女子,愿为悦己者容,绵延千里的神霄城桃林,刹那之间,花开绚烂,仙境奇景,天下独绝。
豪素说道:“还好,我们隐官大人,还算讲点道义,暂时没有让我当那里应外合的贼人。”
王勍笑道:“希望不是‘暂时’,是永远才好。”
豪素问道:“隐官闹出这么一出,不会让你们成为例外的神霄城为难吧?”
王勍环顾四周,笑道:“不为难。师尊走了,师尊教给我们为人处世的大道理还在。”
黄界站在镇岳宫烟霞洞外,眺望远处,老人伤感不已,大好河山,竟成疥壁。
白玉京的外患,何止是各州道官的人心浮动,何止是今日年轻剑仙的这场“问礼”?
牵一而动全身。
白玉京有余掌教以伪十五境坐镇天地中央,震慑十四州群雄。
但是也别忘了,如今青冥天下,还有一位修士,同样跻身了伪十五境。
青神王朝的那位雅相,姚清分明已经跻身十四境,却选择进入某座武庙,转为兵家修士,殿内神像高居第二,且同时拥有了一条剑道和一条龙脉。
武庙姚清与白玉京余斗,双方在天地间,遥遥对峙。
各自都在等待一个能够毕其功于一役的机会。
姚清要求不高,与余斗兑子。
余斗当然也在找合适的机会,将连姚清带武庙一起斩草除根。
除了寥寥无几的道人,没有谁能够想得明白,为何分明大道无限高远的姚清要如此作为。
只因为他们并不清楚,后来的雅相,青冥天下的十人之一,昔年就只是一位混迹底层市井的浪荡少年。
是一位谁敢惹他、他就要卷袖子提刀去陋巷捅谁的……花臂郎!
白玉京某地,一群道官正在演算大道。
若说那尊剑仙法相是一场来者不善的问礼,那这些道官也是来而不往非礼也。
结果一位位道士先后都遭了反噬,或是脸色惨白,呕血不已,或是目眩神摇,跌坐在地,甚至还有道官差点直接跌境。
源于他们看到的大道景象,实在是太过诡异和凶险了。
历来单提某人来演算天机一事,都是越行家越小心,犹胜双方在台面上捉对厮杀的斗法。
即便他们不惜消耗道力,各类玄妙手段迭出,绕过了陈平安一座迷宫似的古怪天地,接下来的景象,还是让他们差点道心崩溃。
最前边,秉拂佩剑的中年道士,单手掐剑诀,背后有一轮大日宝轮,正是昔年主动从十四境退回飞升境的纯阳吕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