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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之后,暑气渐渐沸腾。
或许是天气的原因,又或许是路途遥远,田归农直到八月中秋都没再上门,但一封接一封的信却毫不避讳地送给了南兰。
这些信,南兰看过之后并未回复一字。
苗人凤和南兰都已没有其他亲人在世了,中秋团圆的佳节自然只有他们夫妻二人一起度过。
在南兰嫁进来后被改造地清雅幽静、如文人园林的苗宅在今夜悬挂上了一盏盏精美的花灯,增添了许多热闹的氛围。各处摆放的花瓶里也都被女主人插上了一枝枝飘香金桂。
厨房准备了丰盛的席面,南兰也难得亲自下厨。
她自小被培养学习了许多技艺,但厨艺这方面不需要她精通,只会炖几种汤做些点心,因此她只负责亲手做了些月饼。
中秋的家玩依旧是摆在了凉亭里。
只有苗人凤和南兰,下人们在今晚都无需伺候,各自摆了席面热闹去了。
一轮圆月高悬,皎洁明亮的月色如银霜般泄了一地。
南兰陪着苗人凤对酌。
今夜的苗人凤兴致很高,向来冷肃的面容含着微微笑意,没喝几杯,酒还未醉人就有些自醉的滋味,炯炯虎目里略有水光。
南兰能明白他此刻的心情。
苗人凤的父母早年就去世了,只余他和一双弟妹,但仅剩的两个亲人也在江湖斗争中被杀,此后多年的中秋都是他一人独坐。
至于南兰自己,十岁被送入富察府寄人篱下,即便十五岁回到了父亲身边,但父女亲情在荣华富贵里已变了味。
于他们夫妻二人,这都是一个久违地有团圆滋味的中秋。
今日桌上饮的是浙江有名的绍兴黄酒,呈在白玉杯里色泽黄亮,如琥珀般漂亮,气香力醇,不负盛名。
南兰酒量向来很不错,嫁给苗人凤后时常陪他小酌几杯,但苗人凤喝地面不改色,她却已有些上脸,腮晕潮红,醉颜微酡。
眼神虽清亮如水洗,但眼角的一抹飞红如胭脂晕染开。
因着佳节的缘故向来装扮素净的南兰少见地穿了一身绯红色的裙衫,还上了浓妆,云鬓朱唇,双珥照夜,煜煜垂晖。
宛如一朵盛开到极致的红色山茶花,娇艳欲滴,美地惊心动魄。
她便是端着这样光彩逼人的姿容,秋水剪瞳中含着更为动人的柔软情意注视着苗人凤,唇角噙着温柔的笑容轻声问他,
“今年我们自己酿桂花酒,等到明年中秋一起挖出来再坐在月下畅饮,夫君,觉得可好?”
此情此景,只怕这世上无人能拒绝。
更何况苗人凤即便再木讷又岂会不懂妻子话中对未来的期盼和承诺的绵绵情意,虎目中流出同样柔软的深情。
他伸手将坐在身侧的南兰揽在了怀里,低头克制地吻了吻她妩媚的眼角,低沉的声音充满缱倦的柔情,郑重道,
“好,不止明年,今后每一年都是如此。”
南兰依偎在苗人凤怀里,内心是从未有过的安定,他们就这样在明月的照耀下相拥许久,享受着彼此间温情脉脉的氛围。
两心相知后,便只求长长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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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夫妻二人相携着在园中游逛,一边散步一边欣赏花灯。
赏花灯本该去市镇上才热闹,但苗宅坐落在偏远的乡间,离地实在有些远了,便干脆买了许多花灯在家中赏玩一二。
南兰和苗人凤没喝到醉的地步,但都有些微醺。
不过因为心情极好的缘故,便有意在这热闹的佳节放纵玩乐,兴致上来南兰去取了自己的琴,又让苗人凤去取了剑。
苗人凤对琴棋书画这些雅事是向来不感兴趣的,这回南兰却笃定地对他道,“我从一篇游记里寻到的一首曲子,你一定喜欢。”
她从来有的放矢,苗人凤也不由好奇起来。
明月、花灯、湖风、晚荷。
南兰在湖边铺好的席上盘膝而坐,置琴于膝上,不必看琴谱,纤纤如玉的十指轻抚上琴弦,清越的琴音在潺潺水声中流泻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