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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回老蒋下山抢战果经扶密谋暗调兵（第1页）

却说南国美丽的山城重庆，虽已春暖花开，但寒意未尽。蒋介石却觉得这座山城像着了火，烧得他受不住，急匆匆地上了峨眉山。山月将圆的那一夜，朦胧的月色笼罩着红珠山宾馆。四号楼里，灯光惨白。蒋介石从案头拿起一份文件，只见封面上写着“张治中呈委座万言书”。张治中是蒋介石的“八大金刚”之一，字文白，国内著名的和平将军。蒋介石随手翻了一页，眼光停留在一段文字上：“……以今日之国军士气与态度而论，亦不能继续作战。各将领在钧座之前，或不敢显然作厌战之表示，甚至有自告奋勇，坚持以武力解决中共者；然以职所接触之若干将领中，其不愿战争的心理，甚为普遍；且今日多数之国军，亦不能作战……”

蒋介石平素最容不得批评和不同意见，气恼地将“万言书”丢在一边。手扶拐杖，闷闷不乐地步出书房，凭栏眺望。但见那偎依着红土小丘的一湾绿水，在月色下宛如一只碧玉盘，水中的几座红土丘犹如红色的宝石，在碧玉盘中金光闪闪。近处葱郁的松林中，哨兵幽灵似的游弋着。夜风吹来，林涛阵阵。

蒋介石观了一回这奇峰奔涌、圆月辉映的峨眉夜景，仰天长叹道：“凭栏怒目问苍天，圆月几时还？”

他怅然沿回廊踱下青石台阶。一株法国玉兰，在月光下显得更加冰清玉洁，深深地打动了蒋介石的心。这是他和夫人共同培植的。蒋介石抚摸了一下含苞欲放的花蕾，缓步踏着花径月影，思考着党国大事：几个月来，国军虽然没有能够很好地控制东北，深入华北，但是，同中共停战和谈，却也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备战。美国陆战队5万人在华北登陆，占领了一些重要的交通要点。经美国海、空军运送到前线的军队已达到60万人，美械装备的90万人正在开往前线，连同受降的100多万伪军，在第一线的部队可以达到300万人。共军呢，不过100多万装备低劣的正规军。以三比一的绝对优势剿灭共军，那是稳操胜券的。只要俄国人继续履行《中苏友好同盟条约》，疏远中共，只要美国人的军援和经援源源不断，哼！毛润之呀、朱玉阶，你们就会失败！蒋介石攥紧了拳头，似乎胜券在握。

回到书房，他叫侍卫请陈布雷、何应钦速来。

“文胆”陈布雷，原名训思，字彦及，号畏垒，浙江慈溪人。他老态龙钟地坐在沙发里，轻声细语说：“总裁唤布雷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蒋介石温和地说：“布雷呀，还都南京一事，办得怎样啦？”

布雷老成持重地说：“遵照总裁指令，职督办还都诸事大体就绪，只是中山陵和黄埔路官邸以及国民政府大楼还需要进一步修缮装饰，大批物资也还没有赶运完毕。”

“嗯。”蒋介石问道，“你估计何时能够迁回南京？”

布雷掐指算了算说：“依职看来，最快也得5月中旬才能搬迁完毕吧。”

“不，我等不了那么久！”蒋介石摇着头说，“5月5日，我一定要在南京举行还都大典！”

陈布雷见蒋介石决心已定，便附和说：“总裁所言极是，职当全力办好。”

“那好。”蒋介石高兴起来，“3月30日发布还都南京令。另外，告诉侍卫官，我明天要下山！”

“3月17日准时召开中央全会。”蒋介石对何应钦说，“对全国军队实行混编的计划实施得怎样啦？”

“陈诚部长有过一个报告的。军队混编已近结束，不过，阻力还是很大的。那些土皇帝、地头蛇们心中老大不满意呢！”何应钦略停了一下说，“四川的邓锡侯就是代表。”

“邓锡侯嘛，有人说他是一只水晶猴子。”蒋介石掉头看着何应钦说，“可是，孙猴子再精，也翻不过如来佛的手掌心。啊！晓得吗？”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弹指间已到5月。蒋介石不放心南京之事，5月2日这天乘坐专机飞往南京视察。中途，他想到中原战事，便临时决定改飞豫北新乡，召集河南驻军团以上军官训话。

第5战区司令长官刘峙的新乡指挥所会议室里，将校济济一堂，正襟危坐，聆听蒋介石训话。

蒋介石身着特级上将军装，训示说：“为了谋求河南军令、政令的统一，肃清豫北和水东共军，郑州绥署必须立即着手部署‘清剿’。经扶，谈谈你们绥署的计划吧。”

刘峙是三级陆军上将，蒋介石、何应钦忠实可靠的部将。他两道剑眉下那对大眼睛，闪着驯服的目光，薄薄的嘴唇，鼻梁挺立特别引人注意，说话时鼻翼总是一翕一翕的。这个被褒贬不一的“常胜将军”和“长腿将军”生得眉清目秀，看上去倒像个书生，若不是那身上将军装，你很难相信他曾经杀人如麻！刘峙指着巨幅军用地图说：“根据委座的指令，我们绥署的计划是豫东方面，以刘汝明所部181师全部，81师一部及豫皖两省保安团，由傅集、圉镇一线向南攻击；张岚峰所部6个团，由太康、龙曲一线向北进攻；25县保安大队和省、区保安团由邸阁、圉镇一线向东进攻；各部采取稳扎稳打、分进合击的战术，由点的占领扩展到面的占领，从南、北、西三面向心压缩，逐步推进，力争在一个月内扫清豫东共军。在豫北方面，孙震所部第41军结合孙殿英、王自全、许铁英等部共50个团的兵力，坚决肃清安阳以北之林县、水冶、万斤、丰乐、柳园一带的共军，确保这半条平汉铁路安阳至郑州段畅通无阻，为我军进一步打通平汉线，与华北和东北连成一片而创造条件。我们计划，各部最迟在5月10日以前完成围剿准备。请委座训示。”

蒋介石走到张岚峰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老财，用手杖拄着地板说：“腾霄啊，你跟着汪精卫公开叛国投降日本的事，我也不想追究了，啊！你投敌的时候，并没有带走中央的军队，而且在敌后又暗中给我抗战的部队许多方便，也很有些贡献的嘛。嗯，这个，你把部队好好整顿一下。这次进攻豫东共军，可是你立功的机会啊！况且，共产党在你的老窝周围闹共产，你睡得着吗？啊！”

张岚峰的大眼睛里射出仇恨的凶光，肿泡眼里挤出几滴泪水，似哭非笑地说：“卧榻之侧，岂容共军闹腾？蒙委员长宽大，对岚峰不但不予惩罚，反而给予许多嘉许和栽培。此恩此德，岚峰只有在战场上与共军决一死战，肝脑涂地死而无悔，以报委员长知遇之恩。”

“嗯，好嘛！”蒋介石点头赞许说。

张岚峰闪闪狡黠的眼睛说：“委座，第3路军先后拨给孙连仲、冯冶安和刘汝明共8个团，不久前第56师师长魏凤楼、第18师师长杜新民、第55师师长王继贤等人相继率部叛逃投共，而今我不足10团之众，恐难与豫东共军交战。请委员长定夺。”

刘汝明阴阳怪气地说：“这都是老兄容共亲共的成绩嘛！”

“子亮说得对啊！”蒋介石把地板杵得“咚咚”直响，威严地说，“此次豫北豫东剿共，事关党国大计。各部长官必须督促所部发扬北伐之精神、抗战之勇气，努力进剿，完成党国统一之大业。其有功于国者，同共军作战勇猛直前者，必得党国之膺赏；其畏缩不前者，贻误战机者，临阵脱逃者，通敌叛变者，丧师辱国者，必将得到军法之最严厉的惩处！”

刘峙赶紧领衔站起来，齐喊着既定不变的誓词：“愿为党国效劳！”

蒋介石摆摆手，在侍卫长的引导下走出会议室，钻进雪佛兰卧车，在军警宪特和大小车辆的护卫下直向机场驶去。蒋介石爬上舷梯，向紧随而来的刘峙等高级将领和地方官员挥了一下手中的呢帽，钻进了飞机。飞机在送行官员的头顶盘旋了一周，扇了两下翅膀，径往东南方向飞去。

弹指之间，还都日到。5月5日这天上午10点，蒋介石夫妇偕公子经国夫妇于重庆白市驿机场乘坐总裁专机，照例在机场上空盘旋了一周，向陪都及欢送的官员告别之后，飞往南京。

蒋介石一行到达南京机场。前来迎接的有宋子文、何应钦等一大批党政军高级官员。蒋介石仍然挥动着他的呢子帽，向前来迎接的官员和职员们挥手致意。在回答了记者的提问和留影之后，蒋介石在大批军警的护卫下，驱车前往国民大会堂隔壁的广场，参加还都大典。

蒋介石今天特地请陪都高级化妆师精心美容，淡化了额上的皱纹，掩盖了衰老之相。他站在司令台上喜笑颜开。中山路两旁的青天白日旗在猎猎飘扬。参加大典的人群中，看不见一个工人或学生。警卫会场的军警比清一色的公务员还要多。

陈布雷中气不足地宣布大典开始，人们零乱地鼓起掌来。

蒋介石喊了一声“诸位好！”接着便发表演说，无非是叙述自己领导抗战如何劳苦功高，现在可以告慰孙总理在天之灵一类的话。

还都大典结束之后，蒋介石在文武群臣的簇拥下，前往中山陵举行了谒陵典礼，完成了他还都的第一件大事。从此以后的3年之间，蒋介石在这石头城里指挥了旨在消灭中共、实现全国军令政令统一的内战，最终以失败逃往台湾。

5月15日，蒋介石主持国民党中央常务会议和国防会议，分别通过了撤销军政部成立国防部的决定，并宣布：何应钦担任中国驻美军事代表团团长，负责中美之间的军事联络；白崇禧任国防部部长；陈诚任参谋总长兼海军总司令；顾祝同任陆军总司令；周至柔任空军总司令；黄镇球任联合后勤总司令。各职人员除白崇禧在6月1日上任外，其余都在5月31日到达职所。这时，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及所属各部委以及行政院、军政部裁撤。蒋介石任国民政府主席。

6月初，蒋介石在黄埔路官邸召见白崇禧和陈诚，恩威并重地说：“二位担任剿共要职，责任重大！健生哪，我衷心地希望你和德邻捐弃前嫌，与我同心同德，扑灭匪患，实现总理遗嘱，完成国民革命，统一中华民族。目前，党内、军内言战讲和的论调都有，连美国人也希望我们同中共和谈。在党国危难之秋，不知健生有何良策？”

白崇禧，广西临桂人，字健生，回族，中华民国国民革命军一级上将，军事家，有“小诸葛”之称。属国民党桂系，地位仅次于李宗仁。李宗仁和白崇禧人称“李白”。二人是国民党内最具实力的地方军事势力桂系的中心，多年来一直合作无间。最初二人一同加入孙中山在广州的革命阵营，又联合一起驱赶广西的旧军阀。北伐时，率广西军队攻至山海关。北伐成功后，和蒋介石及其他地方势力多次开战；抗日战争爆发后，二人动员广西的军队抗击日军，合作指挥多场大战，并屡有战果。他闪闪狡黠的眼睛说：“经过几个月的军事准备，我们有100多个师到达前线，所需弹药等物资也大部运到。这些部队中我们有45个美械师。另外，美国朋友还给我们装备了8个飞行大队。我们有几百万军队，数百架飞机，上千辆坦克，数以万计的大炮，还有当今世界上最精良的榴弹炮，以如此强大的军事实力，岂能受制于中共？我主张戡乱建国，武力解决中共。古人云：‘宁我薄人，无人薄我’；‘先有夺人之心，薄也’。我们必须趁共军目前在数量和质量上都明显劣于我方的情况下先发制人，迅速集中绝对优势兵力于主要战略方向上，对共军实施最强大的首次突击，取得初战的决定性胜利，使共军的整个防御态势失去平衡！”

陈诚揉着心窝，看样子，他的胃溃疡毛病又犯了。他赶紧吞下几粒药片，有些不耐烦地说：“健生兄，依你之见，首次打击的战略方向应该确定在哪儿呢？”

白崇禧鄙夷不屑地瞥了陈诚一眼说：“陈总长主管军事，直接对主席负责，心里难道还没有谱吗？”

参谋总长陈诚，字辞修，号石息，浙江省青田人。当时听了白健生之论，毫不示弱地说：“共军目前在东北有30万之众，我们如果不迅速派大军进入东北剿共，占领这个重要的工业区，共军就会得到武器弹药和其他军需物资的大量补充。这对我方实施全面进攻是十分不利的。”

“不然！”白崇禧走到地图边，指着中原地区，提出反对意见说，“共军作战，最善于集中优势兵力歼灭分散、孤立的对手。我们何不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战法，把首次打击的目标定在中原共军李先念、郑位三部队上呢？具体说来，我当集中郑州、武汉两绥署部队20个旅，一举歼灭李郑部队5万余人，这是有绝对把握的。中原这颗钉子一拔，刘峙进攻晋冀鲁豫，打通平汉线，进而联结华北和东北，就无后顾之忧了。这对保证陇海路畅通，也是极为有利的。”

“我看，与共军争夺东北的计划必须首先执行！”陈诚坚持说。

白崇禧冷冷地说：“陈总长的话也不无道理，但是，共军有30万之众盘踞东北，又是以逸待劳。我虽已有两个军进入东北，要在短期内运送超过共军三分之一的部队到东北，这绝非易事。然而，中原不保，岂能取得天下？这是一个历史常识！”

蒋介石见二人争执不下，便独自踱起步来。忽然，他抚掌说：“控制中原，取得天下，很好嘛！东北也绝不能落入共军之手，成为共军霸业的基地。嗯，我们双管齐下，一面吃掉中原共军，一面加紧向东北运兵，尽快控制该地区。我看，陈总长就兼东北行辕主任吧。”

“我还有一计。”白崇禧指着地图说，“为防止刘伯承部队干扰我南线军事行动，我们可以仿效关云长水淹七军之故事，利用黄河归故，把冀鲁豫地区变成一片汪洋，让刘伯承和邓小平去同无情的黄水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