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霍骥和薛斯蔓乘马车,带着数暗卫来到那胡商的铺子。
“你怎么又来?”霍骥一行人还未入店,就听闻站在门口的那壮汉不耐烦的话。
那壮汉正是此前在趣膳阁大声嚷嚷的那位,薛斯蔓对他还心存恐惧,不自觉吞了吞口水,退后了半步。
霍骥见她如此,顺势护在她前面,挂上和气的笑容对那壮汉道:“我们此来找你们你们老大谈些生意上的事。”
那壮汉之前在老大面前被霍骥呛过几句话,对他自然没什么好眼色,直到老大的声音从幕后传出道:“阿尔吉,放他们进来吧。”
那壮汉即使不满,听闻老大的话后也只好放他们进来。
铺子就看到铺中净是胡地装饰,胡刀,胡毯,胡床,相较于胡肆的其他商铺,此处似乎更加弥漫着一道胡地的正宗氛围。
薛斯蔓第一次来此,就被这些异域装饰深深吸引,缓步前行,目不转睛的欣赏着周围的一切。尤其是一把挂在墙上,饰满金玉珠宝的胡弯刀。
“这刀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买来的。”
薛斯蔓听闻猛然回头,所见一人正端正坐在中堂中置的胡床上。只见他衣着短衣,脚覆长靴,但仔细看不难发现,他的衣饰和其他胡人比起来更加精致些。
他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招呼霍骥和薛斯蔓坐下。
“这是你夫人?”那老大看着霍骥问道。
“正是。”霍骥昂首,认真答道。
老大眼神挪到薛斯蔓身上,带着严肃眼神打量起薛斯蔓,最终将目光落在了薛斯蔓耳坠的那红玛瑙耳坠上。
薛斯蔓对他不怀好意的打量瞬间感到些不快,有些不舒服的说道:“我脸上是有什么吗?”
老大闻言,瞬间收回自己的目光,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眉头渐渐皱起。霍骥见薛斯蔓如此,心中也不甚愉快,便直接切入主题道:“我们今日来是为……”
但那老大忽然打断了霍骥的话,反而回薛斯蔓的话道:“贵夫人的耳坠可是谁给的?”
薛斯蔓被这一问,感到些莫名其妙,但念着能尽快问原料的事,也并未再多问原因,直接回道:“此耳坠乃家慈遗物,有何问题吗?”
老大闻此,眼睛渐渐低下,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一般。霍骥和薛斯蔓不知他为何如此,为不再浪费时间,霍骥语气略加急躁地问道:“我们今日是为原料来源一事而来。”
“原料来源?之前不是说让你们不要多问吗?”老大此次回答倒很是迅速。
“我们酒楼昨日有食客说肉质不新鲜,今日来也只是想了解此事。”薛斯蔓回应道。
老大“哼”一声,“所以你们是怀疑我们私卖腐肉给你们?”言语间竟充满了不屑。他那张胡子拉碴加上自带凶狠的神情,不免引得薛斯蔓有些胆怯。
“当然不是,只是我们不能卖不新鲜的肉给食客。若是您能证明您送来的肉质新鲜,我们也能确定是我们自己的问题。”霍骥替薛斯蔓回答。
老大还是一副凶狠的神情,“所以,你们此前并未在自己内部调查过,反而向我兴师问罪?”
“我们此前已经在内部排查过一番,确实发现有动机的嫌疑人,但若是因此治其罪,未免过失公道。所以,我们有理由闻讯原料一事。”薛斯蔓轻吸一口气,正色问道。
老大听闻,眉头竟然渐渐松开,嘴角也挂上一道莫名和善的神情,但言语上却并未因此退让,道:“好,既然你们执意要查,之前拟的契作废。新契里一只单价,不会再仅是五百贯。”说着,他双手摊开,向他们展示着“十”的手势,接着道:“新契里一千贯一只,而且你们要同意保守这个秘密,同时,若是官家查处,你们将承担主要责任。”
这简直是霸王条款!霍骥一时间有些生气,欲拍案而起同老大理论一番。
薛斯蔓心中不满,但脸色仍镇定自若,所见霍骥又要冲动,便急忙将他按下,缓缓道:“八百贯。责任分摊。”
老大轻笑,轻蔑回:“为何?”
“凭你刚刚一番话,看来你们原料的来源渠道应也不甚干净。羊肉又是如此显眼大宗交易。若是缺了我们,恐怕你们也再难找接手下家,京城中其他有稳定供货的酒楼大多合作已久,你们也应不敢贸然询问,致暴露自己。”薛斯蔓平静阐述。
她本以为老大会因此气急,而怒斥她们一番。但令她没想到的却是,老大只是轻笑一声,接着莫名的摇了摇头。薛斯蔓以为他应该要拒绝自己,而老大却说道:“不错,价格可以考虑一下。但责任只能你们来承担,贵夫人刚刚也说了,我们不能暴露自己,应此,不能冒这个风险。”
薛斯蔓和霍骥陷入一阵沉思,私下低语几句后,薛斯蔓直言道:“责任可以我们承担,但是价格我们要七百贯。”
“不行,八百贯。”老大当仁不让。
薛斯蔓和老大互不退让,双方皆保持缄默,等待着对方绷不住退让的时刻。
霍骥所见此情形,如此纠结下去,都无法得出满意的结果,只好打圆场道:“要不这样,七百五十贯,责任我们承八分。官府查处时,我们可以承认羊肉的运输贩卖都是我们组织,但你们也要作为其中中介涉事方担部分责任。”
中原人果然是喜欢折中的。片刻后,薛斯蔓点点头表示同意。那老大仍眉头紧锁,双手撑在额头上,所见他着实纠结不已,但最终也点头同意。
霍骥和薛斯蔓相视一笑,顿时喜笑颜开。而未发觉那老大默默起身,走到他们身边。
霍骥瞬间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左手扶在刀把上,侧身护住薛斯蔓。
“随我来。”老大摔下一句话,便朝门外拍了拍手,那名叫阿尔吉的壮汉匆匆跑来,老大给他递了个眼色,他有些不敢相信的问:“真要……”
老大点点头,阿尔吉听令,朝霍骥和薛斯蔓看一眼,示意他们跟上,便转身来到老大刚刚坐的胡床后,拉下装饰的胡毯,打开一道暗门。
霍骥换成右手扶住刀把,侧半个身子护住薛斯蔓,先行探入那暗门内。
门内黑暗,需点蜡烛前行,三人缓步走下门内楼梯后,才发觉此处竟如此宽阔。所见内放着几只放好血的羊,梁上还挂有几只风干的羊干。除此之外,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独属于西域的金银玛瑙被几个大木箱装起,堆砌在墙角。
此地氛围诡异,暗中还流露着一丝隐隐的杀气。
“这是?”
“这些,都是昨日从鄯州转运来的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