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除了会看酒,什么也看不出。”说完他又喝了口酒,浅笑了一下。“失陪。”
望着那截空挡的袖管和一瘸一拐的背影,祁礼皱眉,“好,都和我演戏是吧。”
“六哥,什么演戏啊,我怎么听不明白?”
“你写诗脑子写傻了,我问你父皇可是那种当众会动粗的人?”
祁珉想了想,摇头,“父皇最是仁贤恭谨,先帝爷爷不正是看上父皇这一点才传位给他的么?”
祁礼忽然转身,“所以,连父皇都看出来了。我怎么居然刚才没想到!”他对下人吩咐道,“去查祁岁桉被带去哪了。”
祁礼前脚刚回到府上,消息就传回来了——祁岁桉没有被下诏狱,而是关在了祈年殿。
“果然!”祁礼扔掉从花盆里刚薅下来的叶子,咚一声砸回贵妃榻上,倒进一旁穿着清凉的宫女怀里。宫女玉指纤纤,继续给他脸上抹玫瑰浆汁。
“殿下是怀疑被烧死的不是陆潇年?”肖炳全心头一跳,“不可能啊。”他明明亲自确认过。
“看来他昨天支走你,就是为了故意引你来杀陆潇年。”祁礼忽然笑了一声,“有意思,拿人家大将军当鱼饵了。”
“殿下是说,祁岁桉知道有人要去杀陆潇年,然后就找人替换了他,然后再焚尸毁容死无对证?可这样就不怕皇上怪罪吗?欺君可是死罪啊!”
祁礼在宫女腿上轻轻捏了一下,惹得宫女一声嘤咛。“所以说,我这个弟弟,看着清冷无欲,又纯又冷跟块玉似的,背地里,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也难怪阅人无数的西梁王只睡他一晚江山都不要就乖乖投降了。要不是这是我亲弟弟,我都有些好奇那是何般滋味了。”
祁礼笑得淫邪,当着众人的面手就钻进了宫女的裙下。
“去盯紧祁岁桉,看他把人家大将军藏哪了。”他倒要看看祁岁桉这般不要命究竟是为了什么。
“啊,还有”祁礼忽然撑起上身,从宫女怀里露出半个头,玫瑰花瓣覆盖满脸表情僵着显得十分诡异,“你也算半个易容高手,能这么轻易骗过你的想必不是寻常人,去查查祁岁桉身边谁能有这好手段。”
肖炳全闻言垂下头去,“是属下疏忽,请殿下治罪。”
“治罪嘛……就只领二十吧,多了肖弟弟该心疼了。”
*
夜幕下的祈年殿犹如一头巨兽,静静蛰伏在夜里。
大殿内四壁和穹顶挂着无数青面獠牙怒目金刚的幡旗,偶尔在夜风中出沙沙声响,似有人在耳边低语,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无边的黑暗中只有一点亮光,祁岁桉就跪在那片微弱烛光里看着颤颤巍巍的烛芯逐渐被四周黑暗吞噬。
他感觉身体好似掉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父皇果真了解他,知道他最怕黑和冷。身体不自觉地抖动着,意识出现混沌,无边暗夜,没有尽头。祁岁桉不知何时彻底陷入了昏迷。
等到他被人推醒时,耳边听到模模糊糊的声音,“得罪了,殿下。”
冷水刺骨从头泼下,他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原来日头已经西斜,暖黄阳光穿过祈年殿里繁复花纹木窗重新打在祁岁桉身上。
被幽闭罚跪了两天一夜,他嘴唇泛白干皮,身体摇摇晃晃似一株被风雨捶打了一夜的海棠。“殿下,殿下。”福安贵捻指轻轻推,“皇上召见殿下了。”
祁岁桉睫毛抖了抖,勉力睁开了眼睛,可是那双瞳眸里什么都没有,一片空茫。他喉咙干涩地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快,快拿水来。”
遥远朦胧的脚步声,然后他感觉嘴被大力撬开,喉咙里忽然一阵清凉。
“醒醒啊九殿下!”
缓了不知多久,祁岁桉的意识才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他茫然望着四周,眼神终于聚焦福安贵那张有些苍迈的脸上。他缓缓开口道,“待、待我去洗沐一番,免、免得污了圣目……”
“唉,殿下这是何苦呢。”福安贵重重叹气。他托着祁岁桉的手臂,透过那双眼,他仿佛看到了故人。
祁岁桉完美袭承了皇帝和月妃的优点,既有北方男子的俊朗棱角,又长了双南月女子的温软多情的眼睛。
只是不知何时起,这双眼睛一直被冰覆盖着,永远教人看不清那层冰雾背后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