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出乎意料的,不论他们怎么找角度,却只能看到雕琢的龙辇中,那露出的一片辇车里的风光里,只有一个小小的半身人像,且只能看见侧面,而那大半张的侧脸更是被那顶冕旒珠玉遮挡了一半。
“啊……可惜看不到。不过,这真的坐的是那位澈帝呀。”许可安可惜地咂了咂嘴,“真没想到一国之君会亲自到番邦小国来。”
燕将池闻言扫了许可安一眼,冷笑着扯
()了扯嘴角,陛下那般的天子龙颜,一个番邦小国怎么能雕琢出来?不能,也不合礼数。
古耶里城能刻的只有象征澈帝的代表。
“因为澈帝登基时,国库空虚,早已经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等到国内安定下来后,澈帝便大力发展与周围友邦的互助,因前朝而动乱不堪的边境小城也因澈帝的这一举措而重新焕发生机。澈帝亲临,是促进两国情谊、牵动经济命脉的必行一步。()”胡枫解释。
燕将池听见胡枫的话,有些意外:你对这段……有些了解??()?[()”
胡枫点点头,他轻咳一声:“在筹备的下一部戏讲的就是澈帝的生平,所以我私下也去做了不少功课了解。”
燕将池闻言微皱了一下眉头,但没有多说什么。
他看了一眼澈穆桓,顿了顿,沿着胡枫的话接着说下去:“当年,前朝高武帝晚年罔顾朝纲,只见京都繁华而不见边境骚乱不断,边疆师十几处都城都饱受自然灾害与外贼侵扰的苦难,几度行军作战皆因缺乏粮饷或是兵马支援不及,而导致百姓士兵伤亡严重。”
“如此长久下去,被外贼入侵占据,前朝覆灭都是时间问题。”
“这是澈帝决定起兵的原因,从边疆而起,一路起兵聚力,攻至京都,一步一步夺下城池与兵营,改朝换代,即为开元。”
燕将池声音淡漠,就像是历史馆内没有感情的电子讲解。
但他没有说的是,当年的边疆都城到底有多乱多苦。
大旱三年,大涝三年,粮食紧缺,初生的孩子会被贼人生抢,所有百姓入夜后紧锁房门不敢出屋,街上时常能听见老人女人孩子的尖叫和惊惧的哭声。
士兵饿着肚子守边疆,等不到兵饷也等不到来人支援,而他,领着老将军的军令求援,策马赶去京都的路上硬生生饿得晕死过去,从马上跌倒,又滚到了崖边,险险挂在树上,被路过的富家子救下。
而那人就是澈穆桓。
他才知道对方是受朝廷之命,去南疆的洛城当官。
那时他光见到澈穆桓身后一长串的马车,不知装了什么东西,但想也是富人家那些锦衣玉食不能吃苦的奢侈品。
他见惯了苦厄的百姓,最看不惯出身京都的富人家,受了对方的恩情后,只等力气稍恢复了些,便直接连夜走了。
至于对方的恩情如何还,他本想着,待他从京城请命搬来救兵回南疆后,他到时就多看顾点对方,免得这个富家子在那么乱的都城里被扫荡得一干二净。
结果,等他好不容易赶到京都,却连当今圣上的面都没见到,他讨要粮饷,被官人用两箱白银打发,讨要援兵,被打了一顿丢出去。
最后他拿着那两箱白银,换了所有的粮草,又找了一队镖局,押送粮草回洛城。
回到洛城后,他才知道,送他出城的老将军战死,洛城差点被攻破,反倒是新来的督官保下了城池。
而对方带来的那十几辆马车里,装的也不是什么锦衣绸缎,而是一个个足有
()好几个成年人合抱那么粗的木墩子。
那墩子上全铸满了铁器尖刃,在洛城险些被攻破的时候,那些外贼由下而上地想要冲过城墙外的护城河道,却被这十数个墩子尽数冲下碾压,杀得措手不及,狠狠重伤,人仰马翻地逃走。
后来澈穆桓就在洛城待了下来,他才知道对方本是当朝最年轻的大司空,司掌工部。
所行之事多如牛毛,既要掌管土木兴建、器物利用之式——不论农具亦或是军用军械——也要排山川林泽、江河堤岸营造工程事项,还有航运水利,甚至就连纺织矿冶都属他的掌管之下。
他是在后来才知道对方的能耐,平日里总见那人摆弄着笔墨,画着他看不懂的东西,又玩着木头,隔天便做出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玩意,稀奇古怪,有的甚至还能飞动,看的他眼睛都发直了。
——他知道就是这些东西,曾经救了洛城百姓。
他也问过对方为何会来这里,几次问得多了,那人才憋着气,郁郁地告诉他是因在朝堂上多次直谏,加之总摆弄这些天工之术,被同僚弹劾,又陷以巫术为名,最后被发派到了洛城来。
他觉得这人也是倒霉,被发派到哪儿不好,偏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在这座城里的人,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朝不保夕。
至于他,他本就是孤儿,跟着老将军才得了一个姓氏,老将军平时光是燕子燕子的喊他。他没有名字,也没必要取名字——毕竟也不知道明天还活不活着。
再后来,他们的洛城还是被攻破了,洛城人的血把城外的河都染红了,洛城的百姓总念想着朝廷会来救他们,念到了死也没盼见。
他头一回哭,也头一回看见澈穆桓哭,然后他就听见澈穆桓低低地对他说,说朝廷病了,天下病了,只有斩了病根,这世道才能好起来。
那人朝他伸出手,问他,愿不愿跟他一道走,愿不愿与他一道斩病根,破旧世……立新帝。
他已经无处可去,他所认识的人皆死,他抓住那人的手,就像是抓住了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然后,就如世人所看到的那样——那人封帝,他为镇安大将军,驻守在新帝的左右,为新帝扫除一切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