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依旧通过梦境回到了前世。
窗外雨泠泠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颠簸的马车。
他要送我走。我醒来见到坐在对面的严廷艾立即意识到了时间点。
他见状高兴又忐忑地向我介绍他自己,我说我知道,摆摆手让他不用再说。
严廷艾被打击了热情,雏鸟一样缩在角落。等尹辗截断这条路时,我比他先出去,正面对上尹辗的人马。因我站在马车上,也不比他骑着骏马低多少。
他冷漠,可怖,与覃翡玉有着本质的不同。
我说我跟你走,别伤害他。尹辗凝神观察我半晌,像是不明白为何感觉不同。
“来人。”他下令道,“给她一匹马。”
一路上我都在思忖着怎么跟他交涉。
直到从尹府梳妆出来,换了身衣裳与他坐在马车里。
气氛诡异的和谐,主宾和睦,客客气气,无视对方缄默相处。
他靠在壁上闭目养神,我随意看了看手边有一本资篇论,拿起来翻阅。
“尹大人,”尝试跟他谈判,“若我说我能造出永久不腐烂的面具,你会考虑我的其他价值吗?”
他睁开眼睛,我也合上书,像是信口而来的谎言,他是否会信。
“我原先问过你,你说是一位道士送的,查过你父亲,也没有接触这项秘术的可能。”他饶有兴味地说着,“那时候不像说谎,要么,就是从始至终都太会说谎。”
“伪装是制具之人都会的一套,天赋如此,还是学会了之后如此,并没太大差别。”我告诉他今晚的事不在我的预期之内,“利用覃翡玉未能脱身,反倒惹怒您,现下看形势您是坚定要将我送出去了,干脆挑明了这桩事,看还能不能有挽回的余地?”
他道:“你宁愿为奴帮我制作面具,也不愿做皇帝的女人?”
“是又如何?不过,关于面具我有三个条件。”
只是想试探他的态度罢了。
他端起小酒杯,抬抬手指示意我继续。
“第一,不该死之人不采取活人剥面。除非罪大恶极,身染重疾的人,都不该死。”
“第二,该死之人不得用我的面具。死刑犯,或遭仇家血刃,不能借面具转世重生。”
“第三,已死之人,为做恶事,抹黑清誉将其从坟墓里掘出来重现人间,绝对不可以。”
马车停止前行,停在青石板路上,四周寂静幽暗,虫声喓喓。
“照你这么说,这面具几乎发挥不了用处了。”
“若不遵守以上几点,我不会帮您制作,死了也就死了罢。”
他觉得我很可笑,对这点不加掩饰,戏谑的表情出现在他脸上。
“你知道你的弱点是什么吗?求生的欲望太强烈太显着,而力量太弱小。”
他说得半点没错,可这是梦里,我何须惧怕死亡。
“尹大人,”刻意无视他的压迫感,略微靠近,“因为力量太过弱小,逼到绝境处,反而更无所谓死亡,穷寇莫追,兽困则噬,您一定明白这个道理。”
“你好像换了个人。”他突然说,何其敏锐。
“没换。”我搁下书,“再说换不换的有什么关系呢,关键换的是不是大人要的人。”
他极其疑惑,疑惑中又强压一点震惊,我靠得更近,“是尹大人想要的吗?”
“好像是。”他沉眸,“你证明给我看是我想要的人。”
我慢慢越靠越近,跟他的脸之间距离不过二指,还在逼近,本来没觉得什么,但我逐渐越来越感到不对劲。他没躲。快贴上时我胸中的震慑胜于以往任一时刻,我垂眼看到我跟他的鼻尖,唇线,只差几毫厘就迭在一起。
为什么,他不拔刀也不杀了我,放任我的行为,他是不排斥女人也不排斥挑逗,还是无所谓这种行为,亲吻,交欢,都无所谓?
我以为他讨厌女人,厌恶女人,难道不是吗?!
外边响起长公主府侍从的提醒:“尹大人,宴会正式开始,殿下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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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隐
八月,捷报八百里加急送至玦中,圣上诏命回朝封授。此役镇北魁军大获全胜,击溃蛮夷节节败退,元气大伤。谌辛焕依他所言拿回三座城池,将双手向太子奉上做献忠新君之礼。这次胜利为大璩带来希望和生机,百姓扬眉吐气,朝堂重整旗鼓,信心大增。
战事阶段平息,将士们都在进行战后休整,对阵演兵,打扫战场,五更天就起来操练。半月后谌辛焕伤势渐愈,能自由行动那天,启程返玦,班师回朝。
路途中,小将掀开我的车帘,“元老,您老在马车上待了一天了,不下来走走?”
我从正在看的书中抬起头,“不用了。”他说离驻营的地儿还远着呢,极力劝我,但我觉得在马车上看书就挺好,行军的队列这么长,往前往后望不到头,“你可否帮我看看,拙荆的马车在哪里,不麻烦的话,劳烦你去问问她饿不饿,口不口渴。”
那日,谌辛焕派人告知我,将军负伤,身旁无侍女,须得人贴身照顾,就带走了她。后来请人传话求见,都不得允许见她一面。
不大会儿,有将士站在车外,对我拱手施礼,“王爷邀您同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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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一盘帝王棋,他下的行招凶险,我下的步步为营。
“圣上担心太子安危,特命一支东宫卫队保护东宫,这可是你的手笔?”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