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惡劣地扭頭看向這張幾乎相同的臉:「你終於捨得跟外婆吵架了?」
明帆愣了一下,咕噥著移開了視線。
「就這時候跟明揚像。」沈家駿說。
他每次來包里都會背一罐啤酒,在墳前和明揚再喝一次。明揚的墳請風水算過,在爺爺奶奶合葬的另一個山頭,前面是水,後面是山,和地頭蛇搶了好一陣才搶到這塊地。
「你爺爺還好嗎?」明帆突然扯住沈家駿的衣擺,小心翼翼地問。
「好得很,」沈家駿頭也沒回地說,「還能再打一次鬼子。」
暴躁的時候,他真的很想撕了這張臉。
嘎嘎吃了算了。
反正胃口好。
考雅思的時候沈家駿經常來,他甚至能在明揚墳前背單詞。有一天晚上沒有車了,沈家俊打開手電筒背,背到山後傳來野豬還是黃鼠狼的聲音才下山。
他坐在明揚的老家前面,盯著虛空抽了一晚上煙。
後來去澳洲了,都沒想通那天晚上咋過的。
以前男生們覺得燒紙迷信,現在親近的人走了,喪葬店裡所有能燒的都買。店裡常備信封,燒東西都要寫上名字包好,不然死人哪知道好東西誰給的。
葉子華對此嗤之以鼻:「寫個毛的名字,能給他燒桌遊的就咱們了。明揚這逼心裡沒點數嗎?」
匡寧還在醞釀情緒,一聽直接笑岔氣了。
這些人什麼都燒,一開始是喪葬店的房子車子票子,到後來生活里碰到什麼好東西都買來燒。
匡寧在美國留學,每次來都給明揚燒一張美元票子:「這張是喬治·華盛頓!看到沒?這張是林肯!不是好兄弟真不會給你燒這麼大的鈔,五十塊就這麼沒了,你跟他們鬥地主要爭點氣,再牛的總統跟中國人打牌都只有輸錢的份,懂嗎!」
「葉子華!」他回頭喊,「把牌給明揚!」
葉子華打開袋子,裡面全是剪碎的撲克牌和殺。明帆每次都不懂哥哥朋友的腦迴路,這玩意不僅臭還燒不完,燒一次等好久。他回頭去看沈家駿,對方正插著口袋抽菸,眼睛看向墓碑上的照片,像哥哥就在身邊一樣溫柔地笑。
這仨總是有很多話說。
但他們從來不哭。
總是一件一件耐心地講。
這次來得急,接機後直接上國道,現在已經到傍晚了。冬至後天黑得早,山下已經亮起了燈,狗吠從不遠的山莊傳來,可能是出攤的主人剛剛到家了。
回程是葉子華開車,他沒喝酒,硬把手裡的罐子塞給明帆:「你也喝點,二十歲了好歹,別跟個出門喝快樂水的小朋友一樣。」
沈家駿不動聲色地收走罐子:「他喝不了,酒精過敏。」
明帆詫異地看向他:「你怎麼知道?」
「你說呢?」沈家駿淡淡地看向他,隨後朝墓碑的照片努了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