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方思弄。”玉求瑕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睡醒了吗?”
“嗯。”方思弄道,“什么事?”
“展成宵的葬礼,你要不要去?”
方思弄心脏一跳:“去。”
“好。”玉求瑕说,“时间是在一周后,地址我稍后给你。”
方思弄下意识点点头:“行。”
那头沉默了一阵,玉求瑕又说:“那挂了。”
方思弄:“嗯。”
他数着自己的呼吸,过了六息,对面挂断了。
他们全程没有提到昨晚,和热搜上的事,玉求瑕不提,他也不想问。
黑暗渐渐吞噬了这个房间的角落,他低下头,看向手中刚刚险些粉身碎骨的香水。
很神奇地,他的心绪迅平复下来。
旧日的阴影重新降临于这具躯体,他感觉到身体里那株久别重逢的毒刺。
当时因为旷了一年课,他的班主任给他指了两条路:复读或艺考。
他哪里有复读的条件和时间?第一条路根本就不做考虑。这时他很巧合地遇上电影学院校招,就去考了个摄影,高分过线。所以哪怕在方佩儿去世不到一个月后参加的那场高考上挥失常,文化与专业分数加权计算,他也险险通过了电影学院的校招线。
在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他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他的身体里好像出现了一个黑洞,将所有情绪都吸了进去,只剩下痛苦,他想到了死。
当晚他抛了一个硬币,硬币让他再活着试试。
然后他就用给方佩儿攒下治病的钱买了全套摄影设备,他看网上说摄影系非常花钱,根本不是普通人家学得起的。
他家显然离“普通人家”还有些距离,他是一点后路也没给自己留,反正他当时的想法是钱花光了去死就好了。
有了这种想法后他整个人的状态奇迹般地好转,身体里的那个黑洞忽然被遮天蔽日的藤蔓卷住,他从一种“什么也不想干”的状态中迅抽身,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什么都敢干,大不了去死”。
然后他在入学第三天遇见了玉求瑕。
在追玉求瑕的那两年里,他逐渐现,那些缠住黑洞的藤蔓并非是什么救赎,而是带着有毒的刺,在他的身体里生根芽,刺越扎越深,剧毒深入骨髓。
——得不到玉求瑕的爱,他就去死,这没什么,反正他本来就不想活了。
这样的念头充斥着他当时的精神世界,非常真实具体。
好在后来他得到了。
相濡以沫的时间很长,玉求瑕跟他想象的一样好,这株毒刺终于渐渐在他的身体里销声匿迹……
而现在,他再次感觉到了它。
它带来的,不只有疼痛,还有自由。
感谢戏剧世界,看来不管玉求瑕怎么想,他们都有很大概率死在对方面前,运气好的话,还能死一块。
他在黑暗中忽然低低笑出声来。
没事,总会见面的,死亡会把他们带到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