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是闪着粼粼波光的河流,脚下踩着一块块木板拼接而成的路,一旁矗立的长杆上挂着个有点旧了的纸皮灯笼,两岸遍生半人高不止的菖蒲。
看上去像是一座废弃的老码头。
生跑了这么一段,两人都不由地喘起粗气,终于缓过来的揭园朝前走了两步,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这是哪里?”
归海淙跟了过来:“不知道,我就是觉得应该在有水的地方讲。”
揭园深吸了一口混合着湿润泥土和草叶味道的空气,低头看了看,坐在了码头临水的木板上,双腿悬在水面上方,倒有几分童趣。
“为什么?”
“因为我诞生在有水的地方。”归海淙学着揭园的模样坐下去,但他忘记了自己穿的斓衫远比揭园的要长,这一坐,蓝灰色的下摆立刻被河水洇湿成了深灰,他不甚在意地忽略了。
这里很安静,有高高低低的虫鸣和风声,除了他和归海淙没有其他人,没有捉妖师和妖,没有揭家和圣家,也没有等待他揭开的真相和出师未捷的暗恋。
“诞生?”揭园望着水里倒映的被水纹切割成一块一块的天空,内心前所未有的放松,“那是很久以前了?”
“是……认识揭暄以前的事,的确是很久、很久以前。”归海淙慢慢地说道,“这两天我一直在想,你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就好像是为了把我关在你的门外面。”
被戳中心思的揭园搭在木板上的手指微微一动。
“我想了很久,又觉得不止是这样,其实我好像也从来没有真正地对你敞开过门。”
可归海淙的下一句话却让他惊讶地回眸,正对上归海淙充满真挚的眼睛。
当初他搜索归海淙时注意到网络上有个关于归海淙非常热门的话题,就是——如果被归海淙深情地注视一分钟会怎么样?
话题下有几百万条回复,五花八门的,有说会幸福地晕过去,有说会心跳加速,有说会反复爱上,也有说会产生幻觉他并没有全部看完,只是匆匆浏览了点赞最多的几条。
不过,他现在得到答案了——会失去理智。
变得完全不像自己。
“这个故事,揭暄也听过吗?”
滴水汇川,百川归海,需要亿万年的变迁,可决堤只要一刹那,在这一分钟的注视后。
揭园努力堆砌的那道防线,坍塌了。
几乎在话出口的同时,他就后悔了,揭园挪开视线,一手撑着湿漉漉的木头边缘起身,却被归海淙拦住。
“别走。”归海淙没给他再一次逃跑的机会,“除了你,不会有任何人听到这段故事。”
揭园顿在那里,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
“你还记得那一天,你说除了我没有其他可以相信的人。”归海淙手里拽着揭园的衣角,又不敢太使劲。
“嗯。”揭园一点头,他当然记得,那天的自己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勇气,不管不顾地冲到归海淙家里说了那么一番话,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那一点也不像他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