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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第1页)

原本干净利落的膳房此时乌烟瘴气——不过不是桓玉搞出来的,而是阿婵弄出来的。

厨中巧手阿婵听闻太傅想寻几道新奇点心给快过忌日的女将祭拜时用,而自家娘子又“恰巧”知晓几道点心菜谱,于是自告奋勇地挽起了袖子。

谁料做菜和做点心是两码事,阿婵铩羽而归,如今桓玉亲自上阵。

裴太傅捋着胡子的手微微颤抖,扬声道:“掌珠,别忙活了,还是让文思去点心铺子里买些寻常的罢……”

桓玉端着白瓷碗碟走了出来:“做成了做成了,都说了您老人家要对我有信心!”

桂花酥被白瓷衬托得格外出挑,裴太傅捋胡子的手平稳了许多,称赞道:“酥皮薄而灿,枣泥红且糯,另有金桂点缀,甚美,甚美。”

桓玉试探着问:“……那您尝尝?”

裴太傅一时默然。

他不由得想起某次他们爷孙俩垂钓江边,年纪还小的桓玉跃跃欲试想要烤鱼,当时烤出来的鱼也是如现在的桂花酥一般金玉其外,可他一咬里头还生得很。

即便他不闻灶间事,也觉得能将鱼烤到外层金黄将要焦糊,里头一丝热气也无是多么奇诡。后来更是发觉,都是做菜,旁人是炉火纯青,桓玉只能烧出一炉一看就尽力过了的灰。

裴太傅面色如常,嘴上却问:“你尝过没有?”

桓玉莫名有些心虚:“……尚未。”

祖孙二人大眼瞪小眼,最后齐齐将目光投向了闻讯前来的谢衍。

作者有话说:

桓玉:古代社会的马克思主义忠实宣传者。

委屈

裴太傅对谢衍露出了这些天来最和蔼的一个笑:“敛之,来。”

“过几日是访晴的忌辰,掌珠为聊表寸心特意做了桂花酥。”他下意识想去摸什么,却想起骨灰盒被放在了自己厢房的香案上,于是硬生生转了个弯推了推白瓷盘,“你见多识广,尝尝怎么样。”

桓玉以袖掩面,不敢看他们。

跟在谢衍身后的何穆腹诽,太傅您老人家平日里同圣上呛声时总爱说“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这时候却说起圣上见多识广了。

他刚想不动声色地拦下那白瓷盘想验一验是否有异,却见圣上已经伸出了手。

桓玉放下衣袖,眼睁睁看着师叔面色如常地启唇、吞咽,然后一丝异样也无地吐出两个字。

“尚可。”

裴太傅目露错愕,随后又转为欣慰。他也不讲究劳什子“食不言寝不语”,捏起一块桂花酥边吃边道:“想来以往只是失手,掌珠还是孺子……”

可教两个字还没出口,他便被那山呼海啸一般呛人的甜齁住了嗓子,又碍于脸面不愿吐出,只冲着身后的文思比划要水。文思急得四处窜,最后还是何穆眼疾手快递上了茶盏,让憋得满脸通红的老人家硬生生咽下了那口点心。

他哭笑不得道:“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家主子只要是吃不死人的东西都能称一句‘尚可’!”

裴太傅嗓音都变了调,对着桓玉怒目而视:“你这丫头放了多少蜂蜜!”

桓玉讪讪道:“我记得您说女将喜甜,于是总觉放得不够,又多放了几次……大抵是放着放着就多了。”

她刚想同谢衍道声对不住,却瞧见桌上的白瓷盘已经空了,只留下一点儿金黄的碎末,而他正在慢条斯理地擦手指。

话哽在喉咙里,桓玉又想起阿木那句话。心中一时复杂难言,她低声问:“您这是饿了?”

谢衍被这一番闹剧缓和了心情,闻言道:“是有一些。”

桓玉声音很轻:“那您也无需这样委屈自己……”

耳朵尖的阿婵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那个饿字,于是将这不省心的一行人全都赶去正堂歇着了。桌案上还摆着桓玉批完的题卷,谢衍随手拿起最上面那张。

题卷主人姓柳名潜,写得一手好字,题也答得一丝不苟,甚至还举一反三多列了几种答法。桓玉的朱批寥寥几笔,多是指出他新列的答法中的冗杂之处,卷末还写了一个大大的“甲”。

他刚想放回去,却瞧见下方一张只露出一角的题卷上熟悉的字。

行走在外总会留下些笔墨,只是他有意换了字迹以防他人看出。谢衍将那张自己的题卷抽出,见上面并无朱批,只有卷末留下了朱笔涂抹的脏污一团。

似乎是她落笔后察觉到这并非学生的题卷,于是将字涂掉了。

谢衍将题卷翻过,通过纸背留下的走笔痕迹辨别出那是一个“乙”字。

可他分明同那份甲等题卷的答数一样。

谢衍抬眼望向桓玉。分明他还没问什么,桓玉却已经吞吞吐吐地解答了他的困惑:“我还以为是哪个学生的……没有详尽写出解法,我不清楚……”

不清楚学没学会,是不是用了别的解法,或是偷看了他人的题卷。

无需动笔便可心算得出答数的能耐放在她这里倒是不管用。谢衍有些啼笑皆非,将题卷放回桌案上,手指在上面轻叩了几下。

“这才叫委屈。”他道。

桓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是在回方才自己那句话。吃她做的甜到齁的点心不算委屈,题卷得了乙等变成了委屈了。

心中升起无措,偏偏对面的人继续问道:“可还用我再订正一遍写出详尽解法?”

耳根似乎腾起了羞恼的热意,桓玉欲哭无泪道:“不……不必了。”

她又在他眼中捕捉到了那种细微的笑意,终于忍不住夺门而出:“我去膳房给阿婵打打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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