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他,敬重有之,亲近有之,还有些信赖,可实在摸不清他对自己是什么态度……
炙烤的野兔发出诱人的油脂芬芳,桓玉顿觉饥肠辘辘,接过他切下放在树叶上的肉,小心翼翼问道:“您为何待我这样好?”
在阿爹口中,他绝不是一个待人宽和的人,甚至某些时候过于冷漠,只对格外忠心的臣子脸色好一些。可她无论是数年前进宫还是这些时日相处,都没有感受到那份冷淡。
是因为阿爹以及太傅的缘故,让他爱屋及乌么?
谢衍喉中有些干涩,捏着干树枝的手不自觉收紧。
为何待她这般好?
最初是因为知晓她是个乖觉又过于聪慧的小辈,带着些爱屋及乌的心思;后来发现太实在太合心意,还带着一身惹人探究的秘密;再后来……
他想起常家偏房里,她柔软的腰肢,颤抖的呼吸,故作娇媚的声线。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去,朦胧火光中看她,更有惊心动魄之感。只是她投来的目光有信赖也有亲昵,却没有半分情欲。
她似乎也没对别人生出过爱欲。
是因总觉自己会离开而不愿又太多牵扯呢?还是真的对男女之情没有兴致?亦或者……在他不了解的地方,她早已有了爱侣?
谢衍不知此时心中的酸胀之感是因妒火还是别的什么,只知不能将自己的心思透露出来。
透露出来又有什么用呢?男女之间的那些事,长久的陪伴,炽烈的情爱,亦或共同的子嗣……他似乎什么都做不到也给不了,更何况她根本没有动心。
于是他道:“因为只有你是这样的人。”
桓玉有些迷茫地想,她是什么样的人?
可以理解他诸多不同之处的人?可以凭自己那些微末本事给他些帮助的人?可以凭对后世史料的一点了解予他赞同的人?
桓玉垂首拨了拨干柴,低声道:“我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多的是人与我相同。”
只是您只知道我一个。
“他们或许与你有相同的见识,受过相同的教导,可绝不可能与你是相同的人。”谢衍道,“天下只有一个掌珠。”
桓玉喉咙有些堵:“还有许多比我好千万倍的人,只是您没有遇到……”
“可是我遇到了你。”谢衍平静地注视着她,“你或许觉得我们相处时日不长,可我早就知晓你是怎样的人。”
在裴太傅的信中,在桓谨的只言片语里。
许是从前没入心,可此时稍稍一想,他便能在脑海中勾勒出她是怎样从七八年前那个瘦弱的小娘子长成如今这般模样。
她的目光实在太过柔软了,谢衍忍不住伸手将她脸颊边的碎发拨至耳后,低声道:“所以掌珠,莫要怕我。”
桓玉轻轻嗯了一声,侧首将脸颊贴在他想要收回的掌心。
他的手掌有些僵,带着些许的凉,可却格外让她安心。桓玉全然不知自己的动作在谢衍心中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只是下意识寻找一个可以依靠的地方。
“好孩子。”她感觉谢衍的掌心热了一些。他声音很低,似乎是在安抚她,“……好孩子。”
所有的心防都在这样的温声安抚中卸去了,桓玉感觉到睡意涌了上来,眼皮越来越重。在她看不到的角度,谢衍放缓了呼吸,将所有不合时宜的渴求全都压了下去。
可这实在太艰难了。体内生出微妙的热,他隐隐察出失控的迹象,于是收回手,在她愣怔的目光中温声问道:“先把药上了好不好?”
桓玉眼中是实打实的茫然:“为什么要上药?”
平日里要吃的丸药她方才便服下了,此时还用什么药?
谢衍看着她,心又渐渐沉了下去。
清晨她在山顶看到普度寺时,险些失足跌下去,当时他扣住了她的肩膀稳住了她。他清楚自己的手劲儿有多重,当时没来得及克制,必然弄伤了她。
今日折腾了那么长时日,她的肩膀想来疼得不成样子,可为何她竟一点反应都没有?
谢衍突然想起在雷元亮府中,她打斗之时手臂不慎脱臼,他正骨之时她也没表现出任何疼痛之意。彼时她说自己没反应过来,可如今想来……
他在桓玉困惑的目光中将手放在她的肩头,手指轻轻一按。
隔着衣衫,他都能隐隐察觉到她肌肤的肿胀,可是她仍旧面色如常。
不是伪装,不是迟钝,她是真的察觉不到痛。
难言的恐慌与不安将他吞噬,谢衍尽力维持着平静,可问出的话却让桓玉生出毛骨悚然之感。
“掌珠。”他问道,“你是不是不会痛?”
作者有话说:
因为三次导致断更,这本数据肯定不会太优秀,不过我真的很高兴有小可爱一直等着我【鞠躬】。谢谢你们的支持,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坚持写下去。我当读者时最怕坑文的作者,当了作者后肯定会努力保持良好坑品。
过夜
层层衣物剥落,桓玉看到自己白皙的肩头上青紫的指痕,肿胀又狰狞,在火光下竟显得格外骇人。
看起来就很痛,桓玉想。
于是那一处肌肤后知后觉地生出一点儿微弱的痛意来。
捣烂的草药放在一旁,她用指尖轻轻挑起药泥敷在其上。清透微凉的触感让她觉得格外舒适,可敷完后她却犯了难——肩膀处自己该如何包扎?
谢衍侧身坐着,并未看她。
可火光却将她的影子投到了石壁之上。于是他看到她流畅的肩颈,敷药时她会轻轻将肩头的帛带挑起拨向脖颈处。谢衍皱眉想着为何会有那样一条帛带,良久后才反应过来那应当是她肚兜的系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