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的失态给了阿涅掌握主导权的机会,他循循善诱道:“迄今为止,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就算我不提醒你这点,你也会为了解开封印而四处寻找卡克斯的踪迹。”
“这并不是我的请求,而是与诸神的合作,毕竟,你清剿卡克斯的动机比谁都更为充分,除非你愿意平静接受被他吞噬的结局。”
前任风神的残魂倏地消散,留下的话语经由风的传颂,长久停留在启的耳畔。
他的眼底晦暗不明,又因为刚才反常的神力消耗气息不稳,在这堆繁杂的言辞中至少有一件事是明确的,不管是众神的授意还是卡克斯在暗中的推动,他终有一日,会直面卡克斯的真身。
法则的两个半身,终究会再次融合。
启将视线移向祭台,阿涅的残魂消失后,这里便恢复了本来的面目。
黑色的荆棘拥护着其间大理石圆台,上面遍布的繁复刻纹看不出岁月的流痕。
荆棘的尖刺刺入了他的足底,却没能如愿受到鲜血的浇灌,因为这副虚假的躯体根本不会有任何血液渗出。
启感受到了一股新生的力量,他知道,自己刚才爆发出的一部分力量被祭台下的“火种”吸收了。
他冰冷的指尖拂过圆台中心的几道刻痕,其上的纹路极尽简约,与外围繁复的花纹截然不同,像是在模拟风的轨迹。
启半跪于地,将右掌与圆台贴合的那一瞬间,四面陡然兴起冽风,如利刃般切割着他的面庞,远处海面上的云层翻滚着以配合怒涛的吼叫。
他喃喃自语,“看来,新生的你也和我一样厌恶束缚。”
气旋掀起的风暴久久未平,在这般喧嚣的环境中,启却无端感受到了一丝平静,或许是因为此刻的祭台已经变作了“风眼”般的存在。
他右掌所覆的中心圆台周侧的符文渐渐泛出流动的金光,巨大的吸力连带着他的手腕让中心深深凹陷下去。
启的手指触及到了冰冷的钙质外壳,那像是某种生物的卵壳。
四周崩裂开来的石块阻挡了他继续摸索的指尖,他微微蹙眉,然而此刻的他使不出任何力量去清理周遭的杂物。
所幸裂痕很快便蔓延至其身下,他起身灵巧跃至台面边缘,等待着中心台面的完全塌陷。
风仿佛得知了他的意图,瞬间涌入原本未受风暴波及的祭台,却唯独避开了他所站立之处。多余的石块被尽数清走,露出台底“火种”的全貌。
那是一枚半人高的卵,通体椭圆,米白色的外壳点缀着细小的褐色斑点,顶部壳膜和壳顶的空隙间隐隐透出光亮。
启面无表情地走近,壳里的光源分明是方才从他指尖吸取的力量,他轻轻敲了敲卵壳表面,以示催促。
对方不为所动,只是壳内的光芒黯淡下去,显然在消化着他的力量。
启盘腿在它面前坐下,闭眼假寐,百无聊赖地等待着力量的恢复,虽然他极为不满阿涅的言论,眼下也只能循着他们安排的道路收下天空神的传承之力。
几刻钟后,海面上的风暴渐渐平息,而卵壳的表面终于产生了黑色的裂痕,与此同时,来时那条狭窄的甬道就这般凭空突兀出现在面向海面的崖顶之上。
启收敛起散漫的神色,微风轻柔地刮蹭过他的侧颊,像是尚存有留恋般地奔向海崖。
一道青影破壳而出,在升空的过程中其类鹤形的身躯迅速膨胀,土褐色膜翅带起的气流撕破了云层,又在到达穹顶的前一刻直直俯冲而下,膜翅边缘退化的小型钩爪舒展开来,开始紧贴着深蓝色的海面滑翔。
它长细而钝圆的喙部发出一声长鸣,在修长的脖颈转动之下,它琥珀色的瞳孔很快就捕捉到了启的存在。
巡游过一周后,它借助海面的风速上升力再次回到了山巅,它以四肢着地的形态挪移到了祭台边缘,并朝着启温顺地垂下头颅,眼眶前的红色脊冠也变为了青色。
启刚才已经目睹了它滑翔的全过程,现在凝视着眼前翼展近十米的庞然大物,探究之色反而取代了所谓的恐惧。
【作者有话说】
攻出场了
元初启性
“你身上真是没有一点和阿涅相似的地方。”
面对启的评价,它暂时还作不出什么回应,只是用钝圆的前喙轻轻推搡着他,崖顶上出现的黑色甬道也开始释放出风暴般的吸力。
启最后回望了一眼那座岛屿,隔着一层因风暴刚歇而产生的茫茫海雾,他在脑海中勾勒出了它的清晰模样。
也许要用上很久的时间,但总有一天,他会以自由之躯再次踏上那片土地。
它目睹着启的身影被甬道完全吞噬,然后长啸一声,化作绿光紧随其后,彻底封闭了此间与外界相连的通道。
与来时不同,启返程时行于一片纯白之中,带着缱绻的微风围绕在他身侧,让他渐渐拾取对时间的流感——为了躲避卡克斯的耳目,阿涅冻结了玛萨中心祭台的时空。
妘昭依旧维持着静立的姿态,再次见到启时眼中却不乏惊喜,启觉得心里有些莫名,但他压下了多余的情感,例行公事般地问道:“你在此地等待了多久?”
“不过瞬息。”她依言回答,感受到了启身上浓厚的他神气息。
就算阿涅为后土最古老的神祇,个体也不应该具有冻结时空来瞒过卡克斯的能力,这样的设置至少还需要两个神明的助力,不知道光明神索俄又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妘昭观察着他思索的神情,小声道:“我们还有半刻钟的时间,就会被强行传送回云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