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垂眸,捏着刚刚她给他的那个单词本摩挲,半晌不语。这少年平素里是班上的学霸,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的从容样子,眼下竟流露出一种莫名的脆弱。
阮念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他,“擦擦汗。你也别着急,n大医院水平不错,没事的。三角函数今晚我来整理。你要去医院守夜的话,带着笔记看就行了。”
晋博宇转过头望着阮念很久,他擦着她的手把纸巾接过去。阮念被那宽大手掌的温度烫得一缩,惊讶地发现他的目光一直投在她脸上。
这一天就过得有点尴尬。
原本下课总是互相抽背或者讨论题的,阮念愣是不知道能跟他说什么。直到第三节课下课,晋博宇从外面回来问她昨天晚自习是不是让‘金角大王’把她卷子撕了。
阮念这才应是。
“怎么不去找老李?”晋博宇问。
老李是他们班主任,阮念不是没想过,可她怕麻烦。
“算了”,阮念说,“她就是那种人,全班谁没被她骂过?她骂人需要理由么?”
最后晋博宇还是自己去了办公室,跟老李说明了情况,老李又找了金老师解释。最后带回来的结果就是——金老师已经知道阮念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了,昨天大概有些误会,让阮念下午去她办公室再拿一张昨天的卷子回去做。
阮念哭笑不得。“我真是谢谢你啊!”
到了下午大课间,阮念不得不赶往老师办公室拿卷子。可是出乎预料的,原本八个老师一室的房间却很清净,只有两个老师和一个学生,其它人竟然都不在。
其中那个女老师还在哭。抬着眼镜擦眼泪。
她二十几岁的年纪、棕卷发、微胖,不是金老师还是谁?
阮念这下就有些尴尬了,刚想退出去,却被另一个男老师喊住:“阮念,身上带纸巾没有?”
阮念知道他是年级组长罗向阳,哪里还敢怠慢。虽然挺不愿意把自己的纸巾给金角大王,却只能乖乖贡献出去。
罗老师接过纸巾递给金老师,继续教育旁边的那个高个子男生,“跟老师说话要有分寸,不能那么气老师。”
阮念闻言不由诧异,金角大王居然也有被学生气到破防的时候!真的猛士,时望所归,麟凤龟龙,令人不禁仰视。
只见那男生高挑从容、气场强大,原本慵懒散漫地靠着窗边的墙,大长腿斜斜支在路中间,微低着头。听了年级组长的话,竟莫名其妙也看了阮念一眼,然后不卑不亢地“嗯”了一声。
有款!有型!阮念钦佩异常。
罗老师大吃一惊。万料不到前一秒还怼在金老师鼻子前面贬低她“带脑子来上班了吗”的混球,居然就这样鸣金收兵了?
时不我待,罗向阳主张见好就收,连忙结案:“金老师,学生毕竟是学生,不懂的道理我们还是要帮助教导。这样吧,我让他罚站,晚自习之前一直罚站。”
金老师满脸涨红,肉眼可见并不满意这样的处理结果,但她没办法,年级组长发话了。
“你去操场西北角罚站,想好了再回来。”他说完刚想走,不料那男生问了一句,“西北角在哪里?我不认路。”
罗向阳郁闷了。
他本意是想给金老师一个台阶下,然后再把祁成打发走就完事了。依着这个学生一贯无法无天的做派,这个惩罚令无异于放他回家呢。反正他从来就没上过晚自习。
毕竟,学校的实验楼是祁成他爸捐的、q大和n大每年给圣腾的保送名额指标远超其它高中,这也是盛锐集团给争取来的。别说他一个年级组长,就连校长也得对这位少爷以教育为主、好言相劝。
谁能料到这人今天变老实了?说让罚站竟然真打算去?
罗向阳正在为难,忽然看到办公室门口正要消失的一抹纤细高挑的身影,“阮念,刚好你值周,你带他去操场西北角罚站。”
阮念:“?”
不是!我还有一张生物卷子要做呢……
操场的西北角是一个沙坑,跳远的。阮念实在想不通,放着办公室不用、让别人去沙坑罚站用意为何,却也只能乖乖领着那男生过去。
出了办公室,感觉莫名怪异,好似阵阵阴风从四面八方袭来。
路过高三1班门口,被晋博宇迎上来问她“你要干什么去?”的时候,阮念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今天这样多人聚在走廊——大家都在等着吃金角大王的瓜。
而且,指指点点的,探究疑惑的目光全投在她和她押送的那个男同学的身上。
“罗老师让我……”阮念说到一半,忽然顿住,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走廊上站着的好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说话,好像在侧着耳朵听她的回答。
于是她临时转了个弯,“让我们拿点东西。”
说实在的,对于这个能单杀金角大王的男生,阮念莫名仰望。
她不敢干、没能力干的事,有人干了!也算是曲线报了昨天的撕卷之仇。出于对猛士的敬重,她不想给他造成太坏的影响。阮念不动声色把自己袖筒上的‘值周长’袖箍摘了下来。
她一抬手,猛得发现那男生就走在她身边,险些捶到他。
“那个,你可以离我远一点的。”
那男生冷冷挑眉望着她。
阮念察觉出自己话里的歧义,怕他误会、伤他自尊,连忙回身指了指背后仍在指手划脚的那些人,小声解释道:“好多同学都在看你。大家会以为你犯了什么错被值周生押送。你不怕社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