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是掉毛,这一次百里祈年仿佛真的被千刀万剐了一般,身上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她的体力渐渐不支,挥剑的动作全凭着一股执念支撑。
更糟糕的是,小白已经到了极限。鬿雀的利爪何其锋利,每一次相击都蹦出刺眼的火花,这一番下来剑身早已伤痕累累。
眼看就要冲出山谷,却在这时只听一声脆响,小白终是碎成了数段。
这把由百里宏图亲手打造,跟随了她十八年的佩剑,此刻便如同那些白色的羽毛一样,随风零落,坠入深渊。
百里祈年只怔了一秒,根本容不得感伤,背后就又挨了一爪。她没站稳,整个人都扑在了扶念身上,血水顺着女人的中衣流淌而下。
“祈年,祈年……”扶念双眼通红,哽咽着叫出那人的名字,她根本看不见身后的情景,只能颤抖着紧紧握住少女搭在她肩上的手,不让她掉下去。
哪怕就压在伤口处,扶念没有丝毫松懈,忍痛咬破了嘴唇。
百里祈年几乎快失去了意识,半磕着眼眸,只有浅浅的呼吸,几乎整个都趴在扶念的背上。
“你怎么样……”扶念哑着嗓子,声音抖得厉害,“我马上,我马上就带能你离开这里了……”
出口就在眼前,可失去了小白,那些鬿雀便也没了顾虑,更加疯狂,如潮水般将二人包围,拦住了全部去路。
扶念已经没有多余的灵力了,她早就孤注一掷,全部耗在了溯洄上。
好似风雨中飘摇的小船,她们历经一波又一波的浪潮,只差一点,明明只差一点,偏生要让最后一丝的希望在眼前破灭。
便在这时,扶念肩膀上的手忽然动弹了一下,那奄奄一息的人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玄冰自少女掌心处凝结,霎时形成了一道厚厚的球形屏障,将二人一同囊括在内。
“别停下……”百里祈年在她耳边,用微弱的气息,坚定地道了句,“冲过去。”
这是最后一搏,成则万丈光明,败则粉身碎骨。
“好。”
无数的利爪刀在玄冰上,屏障瞬间开满了裂痕,而溯洄也在同一时间冲破了鬿雀的包围。
暴雨不知何时停了,飞出令秋山谷的那一刻,屏障彻底粉碎,玄冰化成了无数晶莹的碎片,如同同翩然起舞的霜花,每一片都折射出五彩的光芒,凌乱的散了满天。
丝缕光线刺破了东方天际,迷雾消散,黎明将至,霞光万丈。
摄心蛊(一)
霍祈年醒来的时候,哪还有什么霞光,一睁眼便对上了扶念那双清浅的眸子,水光潋滟。
还未从前世的记忆中完全脱离出来,她怔了一瞬,忽然伸手抱住了女人。
劫后余生的惊喜、后怕,还有那不可言说的深深爱意……诸多强烈的情感一股脑地涌上心头,霍祈年一时说不出话,只能用行动来表达,像是要把人揉进身体里,紧紧拥住,不留一丝缝隙。
温香软玉满怀,霍祈年的心似乎稍微踏实了一些,可抱了一会却又更加躁动了,只觉得这样还远远不够。
“祈年……”扶念忍不住轻轻推了她一下,“我快不能呼吸了……”
这一推霍祈年如梦方醒,连忙撒开手,“哦、对不起对不起……”
“……无碍。”轻喘了口气,扶念将一缕散落的发丝拢到耳后,抬眼看着少女,有些担忧,“你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我——”霍祈年顿了两秒,直到这会才真正缓过神来,她刚刚又越界了,差一点就暴露了自己忆起前世的事,差一点就打破了她们之间的平衡。
那人分明是不想让她记起这些的,霍祈年违心道:“是,我是做了个噩梦……”
她颇有些懊恼,上一次从回忆中醒来,她还没这么大反应,绝不会像刚才那般失控。好像记起来的事情越多,她就被影响的越深……
而这一次,她真的无法做到像个旁观者一样去看待了。
这不是什么小打小闹,不是什么单纯的好感,在这山谷中,她与扶念朝夕相伴了七日,风雨同舟、生死与共。霍祈年能清楚的感受到心中那份炽热的爱意,虽说只是一厢情愿吧,她根本不在意,为了扶念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辞。
说来也可笑,若非她今日亲身经历了一遍,谁能想到那个传言中作天作地、恩将仇报、自立为王、意图称霸天下的旷世反贼,竟然老早就对女帝情根深种了呢?!
想到这,霍祈年忽然发现,这和历史描述的不太一样啊!不是都说她和扶念后来反目成仇了嘛!
还有什么“夙沙扶念唯一的污点,就是和百里祈年在令秋山谷待了好几日,出来的时候衣衫不整。”?
扯淡!她们两个清清白白,什么也没做!还有那衣衫,都拿去粘毛了,能“整”吗?!
冷静下来后,霍祈年在心里暗暗分析,她一个该死的人非但没死成,还与扶念纠缠到了一起,独孤策一定气得直吐血吧?那些捕风捉影的谣言定然都是他搞得鬼,再加上百里祈年的名声本来就差,也许都不用他带节奏,有的是不了解真相就妄加揣测的人。
五百年前的历史,传下来的也并非都是真的。
那时的独孤策已经对她起了杀心,令秋山谷不成,往后他定然会再寻其他办法。
霍祈年忽然想起了那日聚餐时,司炼说“独孤策打着除妖的名头去凛北问罪”……
除妖?
至今回忆起来的前世记忆中,百里祈年一直都是人,身上没有丝毫妖力。
“妖王嘛,她是半妖来着吧。我记得她爹是人,她娘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