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唤人在院子里种几棵,给你一个盼头。”李浔斜靠在小几上,撑着下巴一副昏昏欲睡的懒散模样。“从去年念叨到了今年,当真有这么喜欢?”
其实也不是喜欢,只是李浔在身边,就难免会想到。
但是这话他不说,知晓说了出来李浔又要顺着杆子往上爬,要说些有的没的的轻佻话。
于是他话锋一转,问起了方才在大牢里听见的。“你……你与赵磐,是如何相识的?”其实他更想问有何恩怨。
“你是想问跪地而食吧。”李浔的眼睑已经半耷拉着了,似乎即刻就要睡过去。
“其实也没什么。当年我初来京都,他便已是百户。他说与我一见如故,倒也真的处处照料着我,给我寻了个役长做。彼时年幼愚笨,当他是真心与我交好,哪知……”
李浔直起身甩甩手,又换了另外一边靠。“哪知他是想让我雌伏与他下,做他后院男宠。”说着,嗤笑了一声。“我险些弄断了他的子孙根,他倒知道怕了。
“大抵是心有不甘,便设计陷害于我。我欲受刑他又急忙站出为我求情,让那千户放我一码,千户也承了他的请,但条件就是让我跪地而食。”
不过三言两句就讲完了那段过去,说到最后一句,李浔的面上也没有出现太强烈的情绪,昏昏欲睡远大于其他。
像是早已不在意了。
李重华的心抽了几下,蹙着眉过去圈住了李浔,让对方半靠在自己的胸膛上,轻抚了几下李浔背,说:“若真是倦了,就睡吧。”
怀中的人“嗯”了一声,气息逐渐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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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柳梢之时,一向安静的恒荣街听见了一声惊恐的尖叫,听着声音又远又薄,像是有些距离。
李浔夹的菜刚被李重华送进口中,还来不及吞咽就掩着唇问:“可听见了什么?”
“嗯。”李浔将碗中的最后一口饭送进了嘴里,挑干净了边沿散出去的米粒。“听见了。”
“这……”
“大抵是人皮傀儡终于有异。”咽下了嘴中的那口饭,李浔就站了起来。“且让我去看看。”
李重华也放下了筷子,“我随你一同前往。”
李浔摁住了他的肩膀又让他坐下了,“那就不急,将你碗中那口吃完再。”
他捡起筷子就着菜送进了嘴里,吞咽干净之后还微微张嘴,晃着脑袋让李浔看了一眼。“吃净了,我们去吧?”
李浔扶额笑了笑,“好。”
随后便揽着他的腰将他带出了院子,两人循着方才的声音而去。
纵使路边无人,高挂在府邸门口的灯也是点着的,街道被照得半亮不暗,模模糊糊地能看见什么。那声音在恒荣街口,再远些就要出了街,也不知道是受了多大的惊吓声音才传得那么远。
“啊”又是一声惊恐的尖叫,两人照着声音很快就找到了那人所在。
就见某个宅院门口,一个青布麻衣、头戴四方平定巾的男人瘫坐在地上,不住地往后退着,身子是肉眼可见在剧烈地颤抖。
这男人的面前是一个行走怪异的人皮傀儡,每一步都走得踉跄,身体在不住地抽搐,嘴边挂满了污臭的黑水,竟然在一边走一边往外呕,腐臭的味道往外漫。
知道那黑水是撑住人皮傀儡行走的蠕虫化后而生,李重华只觉得汗毛直立,想来是巫朝的香囊起了作用了。
他们是见惯了的,但这男人显然是没有。
“你别过来,别过来。”男人疯狂地着头,尝试着从地上爬起来,然而屡试屡败,腿软绵绵地撑不起来。“救命啊,救命啊!”
他侧眸看着揽着自己的人。“李浔,我们……”
李浔摇了摇头,“不急,还不到出手的时候。”说是如此说,双眸却紧紧地盯着那人皮傀儡的一举一动。然而手自如地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染了玉兰香的绢帕出来,悉心折好后帮他捂住了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