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淮清看见他之后,扯了一个自以为讥讽的笑,问了他一声九千岁好。
这是他第一次细细地打量这个软弱无用的太子。一个从出生开始就已经被注定好了结局的傀儡、一个正人摆布了十多年却又不自知的棋子。
他和皇帝长得不像,和大皇子也不像,甚至和他那个体弱多病的亲生妹妹也不像。
他不像是晏家的人。
晏淮清长了一张很容易让人心软的慈悲面容。脸总是苍白的,目光总是悲悯的,身上像是压了几千斤重的担子,常常让人觉得疲惫而又沉重。
李浔不喜欢晏淮清这种任人宰割的羔羊模样,这是一个懦夫的象征。
几乎不用费什么工夫,晏淮清就被他说动了,看向他的眼神当中都带上了几分恳求,或许其本人并没有现这一点。
“重华。”他喊了一声,这是他帮皇帝收拾先皇后最后一点遗物时的现,最后他说:“从今天开始,你是李浔的李重华,不是大晏的晏淮清。”
从晏悯的棋子,变成他的棋子。
回到府中的时候,子卯正吆喝着大家扫雪,大抵是冷了,于是用力地搓了搓。
玉龙关比京都冷,但在玉龙关的子卯并不会如此。
“呀,老爷你回来了?”子卯走上前帮他扫了扫肩上的雪,“这雪突然就下了起来,你穿得这么少。”
他笑了一下,反手帮子卯身上挂的雪挥走了。“我不怕冷,你又不是不知道。”
子卯的手一顿,“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别为我挂心了。”他推了一下子卯的肩膀,让对方往前走。“今夜得劳累子卯叔你睡得迟一些,那人会来。”
“你说服他了?”
他晃了晃脑袋,“根本就没费多少工夫,哪里晓得如此轻松呢。”说着又刻意地重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如此,让他继续做太子也没差,耗费我的时间。”
“大皇子心中早有打算了,老爷你不给他那些,他也迟早是会下手的。”话说到这里,子卯又开始旧话重提了。“要我说,现在这样的日子也不错了,我们带着银两回到玉龙关,或是去其他地方也行,过半辈子的悠闲日子……”
他扶额长叹了一口,快走了几步把子卯甩在了身后。“省得了省得了,你就让我把眼前的这些事儿先做完,然后我们过好日子去。”
子卯不放心,追着他叮嘱。
李浔口头上应着,回到厢房就把子卯关在了门外。
房内的地龙没有烧,炭盆也没有燃,烛台未点,像是许久没住过人的破旧屋子,没有人气。他靠着门吐出了一口气,觉得累了就又闭了会儿眼睛。
但他在的地方,也理应是没有人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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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他从宫中回府,路过太平街身上的热毒忽而作,比往日都要凶猛,烧得他浑身上下的皮肉与骨头似乎都要化开了,却又恰巧碰见了废太子一党的刺杀,被划破了手臂。
他是没想到晏淮清这么没用的太子都有追随者,心中想着往后行事便要谨慎一些。
这也不是什么大伤,但与热毒碰上就让他浑身都扎着疼,像是在针床上滚了一圈又一圈,旧日之事翻涌回来,让他几乎喘息不得。
于是当天夜里就迁怒晏淮清,给了个羞辱人的小奴名头,又让他在自己的房中跪了一膝盖的伤。
后来的有些日子,他也会在想李重华会不会怪他,怪他喜怒无常、怪他阴晴不定、怪他用强硬地手段去贬低羞辱他。
想了一会儿便不再多想,因为李重华看向他的眸子,里头藏着没有人可以驳斥的深情与信任。
那样的一个人,不会责怪他、也不会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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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因,晏鎏锦的骈头,一个千方百计想要晏鎏锦死的骈头。
李浔第一次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先是想笑、又觉得荒谬,晏鎏锦的榻上之人,竟然和他千方百计想要弄死的弟弟有着一张相似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