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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本里写,女主角谢青烟忐忑不安的在院外等她清醒时,不少得到消息的公子小姐也赶过来了。
不止她对谢青烟大骂一通,其他人也或讽刺或幸灾乐祸,没有一个人愿意向她伸出援手,她所处的地方透不进来光。
而纪昭月现在要做的,就是去看看一切是否和梦里一样。
她私心觉得可能性不大,谢青烟又不是傻子,如果那些人都不是真心对她,她怎么还每次和他们走在一起?
纪昭月身形利落,从廊上跳下来,迈着大步走到院门口,外面竟已有了许多嘈杂的人声,她刚好听见女子由远到近暗含责怪的声音,“三妹妹你怎可因为自己和小将军的私怨,就将小将军推倒,她若真有什么事,你简直万死难辞其咎!”
又有一男子跟着附和,眉心紧皱,神情莫名居高临下,同是责怪于她,“是啊,就算你再讨厌纪昭月,也不该推她啊,从前我竟以为你是个心善的姑娘……”
话语里满是失望。
谢青烟就被他们围在中间,听着身侧人三番五次的出言贬低,她只低着头沉默,不发一言。
纪昭月脸色更难看了,只因眼前场景,真与她梦中一般无二,不,那不是梦,那是尚未发生的将来。
谢青烟被围在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全是她的过错,没有一个人去了解真相,比如,谢青烟其实并未推她,她是受到惊吓后自己摔的,她们都不怕误会她,反而热衷于往她身上泼脏水,按莫须有的罪名。
和梦中所见,毫无分别。
纪家当真会有这一难。
纪昭月咬了咬牙,抬眸时脸上已多出几分冷意,待手指落在腰间软鞭时,又将情绪压下去,声音有些哑,却带着一如往常不着调的笑意开口,“哟,这么多人来看我呢,昭月真是受宠若惊了。”
素来无规无矩的声音响起,众人像是有什么好戏看了,带着幸灾乐祸的神情纷纷抬眼望去,谢青烟听见她的声音,身形一僵,也攥紧了帕子,缓缓抬头看向她。
纪昭月这才注意到,她眼尾似乎有些淡淡的红色,一双漂亮凤眸里眼波流转,水意浓郁,是了,谢青烟平日最是清高自傲不过,如今被这许多人围在中间说教,肯定有些受不了。
那为何还要任他们如此?
长了嘴就不会反驳吗。
真笨,怕是只敢对她横一横,欺负她性子好罢了。
纪昭月在心中直哼哼,那帮小姐公子已然挂上得体的仪态,纷纷询问她身子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
方才带头指责谢青烟的女子更是一脸自责,上前几步,又微微垂头有些歉意道,“三妹妹冒犯了小将军,还望小将军勿怪,我谢家并非不讲道理之辈,错在三妹妹,不日我父亲定会带三妹妹登门致歉。”
纪昭月没说话,周围人跟着屏息凝神,有些已经控制不住神色,互相挤眉弄眼,满脸都是嘲笑。
他们知道纪昭月和谢青烟不对付,又被谢青烟害得摔晕了,以她的脾气,怎么可能善罢甘休?怕是有好戏看了。
一个个都没想谢青烟好过,然而,对方却没有他们想象中的愤怒不悦,反而十分平静。
只见小将军单手叉着腰,身姿笔挺,眼睛却落在别处,空出一只手冲谢青烟招了招,“不是来看我的吗,站这么远能看得见?”
谢青烟一惊,仓惶抬头,微红的眼睛望了她一眼,又很快低下去,步摇相碰间发出清脆的声音,纤白如玉的手指一点点握紧,浑身气息低落,她哑着声儿说,“纪小将军,今日……是我鲁莽了,不慎使你受伤,抱歉。”
她明明站在人群中,却又仿佛孤身一人,雪青色的衣裙包裹着纸片一样的身子,好像风一吹就要倒了。
纪昭月和谢青烟斗嘴这段时间从来没服过软,没主动对她示好过,眼下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显得对她好一点。
直到脸憋红了,她终于违心的干巴巴吐出一句,“也不怪你,我自己没坐稳,你不必放在心上,不是什么大伤,要不然你还是过来看看?”
在梦中与现实两度见识了谢青烟这些所谓好友的嘴脸,无论是出于同情还是微末的善心,她不想让谢青烟再跟他们一起玩了。
话本里,他们的下场也就比她好一点点,不祸及家人而已,可见也是对谢青烟不好,被记恨上的。
但话又说回来,她还是觉得自己那点欺负,罪不至死!
糖葫芦才几文钱,一杯茶水可以再要,她画的猪也很可爱啊!
纪昭月望着谢青烟的眼神一整个复杂了。
谢青烟站在原地没动,身体微微绷紧,风吹过鬓边留出的两缕青丝,带着愁绪的细长眉毛悄悄皱了点。
她心想,为什么总是要我过去?是,是想报复回来吗?
被人报复过多次,谢青烟心中难免有些惊慌,水润的黑瞳划过一丝慌乱,看向她,白嫩喉咙滑动,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纤长指节一点一点攥住,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般往纪昭月那边走去。
纪昭月见她走的比乌龟还慢,没忍住伸手握住女子手腕,一个使劲儿,谢青烟便惊呼一声,跌到她怀里,又被她好生扶稳。
小姑娘心跳的极快,一双黑润眼眸似含万千情绪,到底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下头,一副任她处置的模样。
说到底纪昭月摔到脑袋也是被她吓的,若纪家追究起来,她难辞其咎,倒不如今日先让纪昭月出出气,或许……她难得大度,就不计较了呢?
心中已做好丢脸的准备,然而迎接她的并不是什么责难报复,而是对方别别扭扭的问她,“低着头能看到什么,抬头啊。”
谢青烟没想到她是真让她过来看伤的,旁人也没想到,一个个都有些傻眼。
怎么看着这小将军不像是来发难的,倒像是求和的呢?
语气好生和善。
小姑娘愣愣抬头,一双美眸浸着些许湿气,显得又乖又软,纪昭月莫名站直身子,有些紧张。
她,她这话说的够没毛病吧?难道又成欺辱她了?
好一会儿,她终于在略微忐忑中听到了谢青烟不确定的声音,“你……真的没事吗?”
她怀疑纪昭月脑子摔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