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永远像个长不大的少年郎,信奉没心没肺活着不累,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能一笑而过。
所有人都觉得,慕蔺作为长子,扛下了来自丞相施予的一切重压与厚望,才能让次子慕诺随性而为,随心而活。
但他其实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轻松吧。
江衎辞倚在廊柱另一侧,静静伫立。
“我可以……努力用功读书,科考入仕,代替二哥,继承他的丞相之位……”
明明他只是拽着自已的袖口,泱肆却觉得他的手有些颤。
“我希望二哥能够活得自由轻松一些……我也想替他分担一些……”
泱肆默了默,终是没有出言。
前世的后来,成为丞相的,不出所有人意料,是慕家二公子,慕蔺。
他始终未再娶妻,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成了京城人人尊崇的冷面丞相。
而慕诺,仍是那般自由自在,如翱翔天际的青鸟。
做着自已想做的事,然后娶妻生子,也算幸福圆满。
这一世的慕诺,为何却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泱肆垂眼,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
慕家世代为丞相之家,必须后继有人,否则,整个家族迟早面临没落。
她既不能劝他,要他继续过自已开心快乐的生活而不顾慕蔺,也不能告诉他,丞相之位又不是非慕家不可。
这是他们兄弟二人注定要背负的命运,如何抉择,在于他们,不在她。
“所以小殿下,这也许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见你了……”
一旦为相,一生都不得离开京城。
而她,戴罪之身,驻守封地,亦是不得擅离。
话唠的化身,此时更是有说不完的话一般,絮絮叨叨:“小殿下,我会想你的,真的……会想你的……”
他一遍遍重复,一遍遍强调,直到江衎辞也听不下去,从廊柱背后走过来,扯开他的手,搭在自已肩上,将他拽起来。
“国师大人?”
慕诺迷瞪着双眼,歪着脑袋凑近去辨认身旁之人,鼻尖都快怼到江衎辞脸上了。
江衎辞推了一把他的额头,声音清冷:“走,带你回房。”
慕诺被他搀着,摇摇晃晃,嘴一刻也闲不下来。
“不对!你不是国师大人,你是主上……你骗的我好辛苦,我怎么没看出你是鬼市的人?明明我连嫂子都认出来了……一定是因为你常年神出鬼没,我总共就没在鬼市见过你几次……”
望着两个大男人远去的背影,泱肆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光是背影就能看出,江衎辞肯定满脸不情愿,眉眼冷淡,不肯与之交流,而慕诺脸色染着酒醉的酡红,还非要凑近和他说话。
“你手好冰,你是从天上来的吗?为什么你的眼睛是银色的?为什么你会控制雨雪?为什么今天没下雪?”
问了一大堆为什么,江衎辞懒得回复。
“为什么小殿下会爱上你?”
江衎辞踢开门,将他放倒在床上。
看着躺在床上仍在嚅动嘴角重复低语的人,他缓缓沉了口气。
没等到她吃醋,倒是他先醋起来了。
转身之际,又听见身后的慕诺喊了一声:“国师大人!我也会想你的,我会想你们的……”
“……”
他跟个醉鬼较什么劲?
江衎辞走回去时,泱肆也已经把白玉扔回了它的小窝。
她站在廊下等他,一身嫁衣红火耀眼,却终是不敌她笑颜如花。
“莫辞。”
看见他,她总是要小跑着迎上来的。
挽着他的手臂,他们并肩走向自已的院落。
她也喝了些酒,身上带着淡淡的酒味,这人酒量好得很,他知道她不会那么容易醉成慕诺那个熊样。
但她却将脑袋靠着他的手臂,撒娇一般轻声抱怨:“好困啊,再也不成亲了,累死了。”
他在她面前停下脚步,半蹲下身。
“我背你。”
泱肆立马便笑嘻嘻地爬到他背上。
举起右手指向前方,“出发喽!回家!”
江衎辞将她背稳,看着脚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