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耳语时,窗外忽然响起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便是王嬷嬷的声音,略带几丝焦急:“殿下,…您快去正厅看看吧。”
李邵修问:“何事?”
王嬷嬷一向做事沉稳,不到关键时刻是不会这样焦急的。她急的双手不住的拍打胳膊,急道:“您去外面看看就知道了。”
江柔安也急了,这是怎么了?于是穿上鞋和李邵修一起去了正厅。
信王府在江柔安来之前,一直没有女眷。信王不近女色,所以常年未有娶妻,他洁身自好,更不要提妾室一类。这府里唯一的女眷,只有一个可能。
正厅要穿过长廊,流水曲廊,两人走了一会儿才到。
江柔安远远看见,正厅里坐着个妇人。那妇人穿着粗布破衣,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打了布丁的包袱,脚上的布鞋粘着灰土。
见有人进来,妇人抬起头,面貌憔悴衰老,眼角几丝皱纹,显得整个人有些苦。她盯着李邵修,先是怔了片刻,而后落下眼泪:“邵儿…你…”
江柔安莫名觉得妇人生的有几分眼熟。见王嬷嬷急忙扶住她,并且称她为元太妃。
元太妃?
江柔安立即想到,元太妃不是在先帝崩殂后便自请出宫清修了吗?
那面前这位老妇人,便是李邵修的生母,她的婆母?
江柔安不由得打量李邵修一眼。而后者似乎情绪没什么波动。元太妃正哭个不停,声音论谁听了都会心软:“邵儿,难不成你还想着那些陈年旧事?这几年,你过的如何…如今我只有你一个孩子可以依靠了。”
元老夫人看了江柔安一眼,她早就听闻信王迎娶正妻,不过并没有邀请她来婚宴,怕是李邵修还思及当日的旧怨。想到此处,元老夫人便心中一阵疼痛,悔不当初。她打量着这位信王王妃,的确是姿态娴雅,貌美灵动,和信王好生相配。
李邵修久久未言语,元老夫人只能走到江柔安面前,道:“你便是邵儿迎娶的妻子吧?好孩子,真是好孩子…”
江柔安刚开口想说什么,被李邵修冰冷的声音打断:“元太妃从庙中清修回来,应当先回宫看望太后。”
元老夫人一怔,她怎么可能去看太后那个蛇蝎妇人?再看自己的亲生儿子面目冰凉,只怕是一时半会儿难以原谅她。
李邵修转身离开。江柔安行了个礼,紧紧跟过去。
只听安老夫人伏案哭泣:“早知道因为当年那事,我们母子二人会生间隙,我又何必在意钦天监的言
论…”
王嬷嬷叹气,安慰,一时之间正厅只有女子痛哭声音。
廊前,李邵修走的极快。
江柔安伸出手拽住他的袖子,柔声道:“夫君。你慢一些,我跟不上。”
见他情绪不高,江柔安也没有多问。
夜里,他只搂着她睡觉。二人一夜无话。
江柔安心中百转千回,她以前被养在小院子里,根本不知道宫中风波,至于李邵修和亲生母亲的关系,也是在王嬷嬷口中得知的。
第二日是个清朗的好天气。丫鬟们拿着被褥床榻晒一晒,江柔安听见,旁边那丫鬟好奇道:“你听说了没?信王殿下的生母元太妃从庙中回来了。”
“是吗,我倒不知道信王殿下还有生母?”
“有呀。不过母子二人之间…”
江柔安站在廊前望过去,咳嗽半声打断。她拿着帕子掩了掩唇,目光微微严厉。对上小夫人的视线,那两个小丫鬟自知说错了话,不该随便妄言,连忙噤声,各自忙着手里的活计。
下午便去问了王嬷嬷。王嬷嬷也表示自己无奈:“元太妃以前在宫里,受过宠爱,有过两个儿子,七皇子信王,八皇子年幼早夭。要是说来,元太妃出身并不高,只是江南小门小户的女子,结果不知道怎么就被先帝纳到宫里了。”
“我是从信王殿下七岁开始近身照顾的。那会儿,宫中谣言不断,像七皇子天煞孤星之类,元太妃又失了第二个孩子,便有些疯了,被先帝
疏离,也连带着憎恶起殿下来。”
“虽说母子之间没有隔夜仇,但是元太妃当时实在是过分了些。她只心疼自己溺水而亡的小儿子,怎么不想,自己的大儿子才七岁,也是个需要母亲疼爱的孩子呢?元太妃的心也狠,自信王殿下七岁去了皇子所,十三岁出宫,十六岁进兵营。元太妃没有多再多问过一句。”
王嬷嬷目光怔然:“此番元太妃忽然回来,怕是青灯古佛,慢慢修得了母子前缘,也自知自己确实做错了。刚才拉住我好一顿哭,说自己当初荒谬,不应该那样对待信王,让我劝劝信王。可如今信王早就长大成人,我又怎么能劝的动呢?能劝他的人,怕只有小夫人你了。”
江柔安微微回过神来,慢慢抿了一口茶。听闻早日过往,她反而更心疼李邵修一些,不过看着元太妃风尘仆仆,憔悴衰老的模样,也是可怜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