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世代武将,鲜少有人从文,因此他只能极力保住平国公府的七公子长月。
如若不出意外,这长月也是要占得一个名额的。
不过他也做好了万全之策以防半路有谁挡了他的路,如若长月未选上,他只得让时言玉直接任职。
他再度瞥向坐席之下的长月公子,见他毫不慌乱,神情自若,似乎胸有成竹,不禁微微松了口气。
毕竟,沈复并不希望时言玉直接任职,那样过于明显,定会引起别人的猜疑与不安。
此时,沈复的目光忽然被一名长久坐在最后方的白衣男子吸引,或许是之前被前方的考生遮挡,令他未曾细看过此人。
男子面如冠玉,气质温润,似在思虑其中的复杂,待到灵感乍现,笔锋轻盈落于纸上。
与其他考生相比,他显得格外镇定自若。
最后也不出沈复所料,两炷香之后,殿堂内便只余下凤践离、长月,以及那名白衣男子。
“禀告太子殿下,三位考生中,凤践离夺得魁首,居于首位状元。而长月与温淮知分数接近,二位公子皆仪表堂堂,依践国公刚才所言,是否可以加试一道题以区分名次?”一名夫子站出来,恭敬地向时言玉施礼。
时言玉抬了抬眸:“那便依爱卿所言。”
“谢殿下。”践国公起身微微屈身行了一礼后便站出殿堂亲自出题。
长月坐于位置上,听闻践国公出题,脸色随即一沉。
他就知晓这践国公绝非善类,专门针对他的短板去出问题。非但如此,他还问了一个特别刁钻的话题。
“若二位都答不出来,便取消排名。”时言玉坐于殿堂中央,见到二人沉默无言,淡淡开口。
话音刚落,温淮知便已蓦然站起解答这道题。
听完后,践国公不自觉地微微一动,第一次正眼看向温淮知,最后,竟跟着点了点头,似对他的话语有所赞同。
在他答完之后,践国公率先鼓掌,而后畅快地大笑:“好!好!”
践国公看向温淮知,眼中多了几分欣赏,然语气中却难掩一丝遗憾:“可惜你仍显年轻,有些方面的思虑尚不周全。不过无妨,日后在朝廷中多多学习,积累经验便可。”
“长月公子想的如何?”践国公目看向坐在一旁、始终未曾开口的蓝袍男子。
长月抿了抿唇,若是往日,他就算是位于探花也无济于事,至少也能说明自己既有学识又有样貌。
可今日,他似是不想承认自己技不如人,还是一个不知从哪个乡里来的人。
更何况此人样貌过于俊美,若是自己位于探花,那更是赤裸裸地在说自己既无学识又无样貌。
坐于一旁的平国公自是明白这番情形,他的平国公府可丢不起这个人。
若是输给某位世家公子,那还好接受一些。
于是,平国公清了清嗓音,微微抬手替长月解围道:“大家各有千秋,若非要选出个高低,恐伤了年轻人之间的和气。不若今次便取消排名,岂不更合适?”
一般来说,大家都会卖平国公一个面子,毕竟没人会为了一个虚名去得罪平国公府,更何况温淮知背后更是无人可以仰仗的寒微之身。
然而,践国公却非同一般。
听闻平国公那番话,他仅是冷冷一笑,毫不留情地出言讥讽:“依平国公所言,这般轻易便伤了和气,日后又如何再举行殿试?”
他心中明白,平国公仗势欺人,早已成为世人共知的事。
那平国公若是面对其他世家,恐怕也不敢如此张扬,然而今日,却恰恰是针对这位无依无靠的小辈。
“你——”
平国公脸色瞬间铁青,刚想辩驳,话语却被长月打断。
“长月与温公子所思相似,此时我也一时想不到他法。”蓝袍男子缓缓开口,稳重地为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巧妙地扭转了话题,避免了二人之间的不快。
时言玉看戏看得正起劲时,也明白是时候要出言打破这尴尬的局面,于是点明道:“史官,记下排名,五日后公布于众。”
“是。”在旁的史官立即点头,提笔记录下今日的排名。
“退朝。”
大部分人离去,平国公面色依旧不太好,而长月则悄然跟在他身后,默默相随。
察觉到践国公打量的目光,温淮知微微一颔首,转身向践国公行礼,语气诚恳:“学生温淮知,见过践国公。”
温淮知并未自称臣子或其他名号,也没有以一脸谄媚的姿态去讨好这位位高权重的中年男子。
相反,他称自己为“学生”,似乎仍在认真思索着如何更进一步领教践国公的解决之道。
“有空可以到践国公府坐坐。”践国公眼含欣赏之意,随即也不再多言,与凤践离一同离去。
温淮知刚走出殿堂,便看到迎面走来的时绾眠。
多日未见,少女愈发光彩照人。
好似他们之间的告别并不会给她带来任何影响般。
时绾眠抬眸望去,随即发现温淮知眼中一瞬间流露出的黯淡,那是难以察觉的情绪波动。
看来温小郎君还对她念念不忘。
她勾勾唇,暗暗庆幸今日敷了些粉,也不至于让人看上去憔悴。
清风徐徐,二人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