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祈峰上,海。棠花下。
一旁小炉烹煮的雪梨汤已沸腾,热气顶开炉盖,蹲守其旁的二徒弟连忙搁下小扇,揭开盖子,雪梨已煮得软烂,和着冰糖香,闻起来就甜滋滋的。
他赶忙盛了一碗,小心翼翼递到沈别枝手边,对方却迟迟未接。
沈别枝斜躺在摇椅上,盯着自己的手,看了许久。
夜里歇下,那心魔便会拉他入梦,蛊惑他,引诱他一次次品尝俗。欲的滋味,他承认自己被诱得失了定力,情。欲。沸腾,不可止息。
但每次都是夜深人静时。
这一回,为何白日小憩都能梦见。
他忧心的还不是这个,而是一场突发的变故。
明明已经入梦,他闻到紫藤花香,手已经触到对方,偏偏一阵凉意袭来,卷着那心魔化作的人消失无踪,他被驱赶出梦境,再觅无踪,哪怕再次熟睡,梦中也只余一片黑甜。
隐隐有些不安,沈别枝思忖许久,否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梦中人并非心魔化身。
而是确有其人。
没有哪个心魔会在宿主无力抵抗时自己消失,毕竟,心魔的目的就是要让他沦陷,而后占据他的身躯。
他曾听闻苗疆有一种毒蛊,名为情蛊,施蛊者将母蛊留于自己体内,将子蛊下在对方身上,便能引得对方爱上自己,纵然百般凌。虐,也甘之如饴,哪怕为情而死也毫无怨言。
沈别枝不一样,他修无情道。
动不了他的情,便催动他的欲。念,让他难以自控,被对方诱得不知天地为何物,倒是毒辣。
或许在他昏迷的那段时间,便已被人算计。
这人是谁,沈别枝不晓得。
撩完就跑,难不成是怕了?
“师尊,雪梨汁快凉了……”二徒弟端得手都酸了。
糖浆熬化,凝作胶质,混合雪梨淡淡的清香,实在太像是……
沈别枝端起琉璃碗,一饮而尽。
大约是雪梨汁清透可口,降火去燥,稍稍慰藉烦躁,压下无名怒火。
他问二徒弟:“本座归来的消息都散出去了?”
二徒弟闷头答道:“回禀师尊,大师兄已向各个门派递上赏花宴的邀请函,表明了您会亲自到场,参加的门派该奉上哪些伴手礼,三师妹都已标明。”
这凌祈峰上就一株海。棠花树,有什么好赏的。
沈别枝邀请他们赴宴,重点不在宴席,而在伴手礼。
本以为沈别枝飞升失败,早已被劫雷劈死,各个门派瓜分干净沈别枝留下的天材地宝,连家具摆件都不放过,犹如蝗虫过境,一扫而空,四个徒弟也没拦着,谁都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东西留下他们也守不住,能有座仙峰用以栖身就不错了。
如今,沈别枝归来。
那些东西,焉有不还的道理。
虽彼此心知肚明,四个徒弟个个都是内奸细作,但这层薄的不能再薄的窗户纸,沈别枝懒得去捅。
四个徒弟便主动认下窝囊的名声,表示他们不是不反抗,实在是能力低微,反抗不得,才任由他人抢占财宝。
戏精的二徒弟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跪在沈别枝面前哭,求师尊给他们出气。
原本只是演个戏,毕竟和那些门派狼狈为奸的,就是他们自己。
偏偏沈别枝撑着额颞含笑看了他会儿,轻飘飘地答了声:“好啊。”
二徒弟:“……”
沈别枝问道:“老四的腿伤养好了吧。”
二徒弟:“……”
天道规则那么凶悍,伤成那样,三天就能养好?
沈别枝道:“让他去帮我寻个人。”
二徒弟愣住,只听沈别枝说:“本座大难不死,多亏了这位恩人,倘若寻到,本座重重有赏。”
师尊,你如今家徒四壁,你拿什么赏?
隔壁正道都比你会画大饼。
沈别枝:“找不到人,提头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