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你乘舟进去,会有荡漾水域和嶙峋的怪石,里面凉气蚀骨,可舟中人知道,这些只是岁月的凝结,溶洞不会伤害她。
她们第三次发生了亲密关系,在软绵绵的芋泥香味中。
施然吃完品牌店里的软欧包,又用嘴抿开小面包的包装袋。先跟阮阮谈完了工作,再奔赴欲望。
她感到阮阮很想她,因为做的时候既酣畅淋漓,又委屈,在她唇角反复流连,似靠本能舔舐的奶猫。
耳鬓厮磨快一个小时,阮阮仍然觉得不满足,她在这场交流里想了很多。
她阖着眼想自己跟机场的施然的距离,想和施然一起回酒店的女孩子,还想起了吴玫。客厅还有《神龛》的剧本,而自己此刻在与“金主”上床。
纷乱的思绪慢下来,阮阮汗涔涔地趴在施然颈间,抵着她的肩头,低声叫她:“施然。”
“嗯。”
嘴唇一张一合,挨着她的肌肤,似吻非吻。
“你试镜完成,我也要签约了,我们的短暂合作互相帮忙,结束了,是吗?”阮阮用呢喃一样的声音问。
施然安静几秒,从鼻腔里哼出不明显的半个应答。
“所以,我们现在再次这样,只是因为彼此都觉得舒服,对不对?”阮阮支起身子,长发滑下来,又细又软,似包裹她白皙肌体的绸缎。
施然不由自主地伸手捞一把,偏着脸,略显倦怠地问她:“你觉得呢?”
“我觉得是。”阮阮攫住她的眼神,轻悠悠的,却透了点不同以往的进攻性。
施然回视她。
她想说什么?
“我想说,”阮阮坐起来,望着施然睡衣稍稍敞开的领口,咽了咽喉头,抿唇,“如果是这样,我们不太对等。”
她的小腿缠着施然,稍稍一蹭,自下而上地看进她眼里。
砰砰,砰砰,砰砰。她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潮水开始膨胀,一下下拍打礁石,光是宣之于口,就已经情难自禁。
她就是觉得不该如此,不该是单方面的索求与品尝,如果是互相取悦的床伴,双方都该得到些什么。
尽管得到施然这件事,在一刻钟前她还不敢想。
可她想要给自己的自尊心一个机会,不想在这段关系里一低再低。施然如果习惯了放低视线找她,以后看她,便总会往下。
施然笑了,然后坐起来,正对着阮阮,问:“你想对我做什么?”
声音哑哑的,三言两语将阮阮的理智挑断。
而施然冷淡地垂下眼,慢条斯理地说:“我可能,不会让你很满意。”
第二句,她用十个字便令阮阮心潮澎湃,滔天巨浪打过来,礁石都站不住。
施然竟然在想,自己会不会让阮阮满意,这件事本身便足够令人六神俱乱。
阮阮小心翼翼地靠过去,柔软地亲吻覆雪般的施然,从她的颈侧到肩头。施然被攻时很不一样,她就那样静静地坐着,呼吸温和而绵长,连眼睫毛都没有颤一下。
这个样子,阮阮很莫名地就不舍得用手了。
她让施然坐到床边,自己跪坐在地毯上,一面抚摸她,一面亲吻她。雪的深处也有清澈的水源,带着凌冽的香气,萦绕在探路人的鼻端。
施然身子稍稍后撤,双手撑在身后,长发裹住肩头,脸侧向一旁,静静地望着房间角落的雕塑。
没有发出声音,没有多余的动作,如果不是阮阮尝到了雪水,几乎要以为她在发呆。
最后,施然才抬起手,不用力地揉了揉阮阮的头,用被雪压过似的轻音说:“好了。”
之后她的指尖拂过阮阮的耳垂,停留了一小下。
不用别人告知,阮阮也知道该什么时候结束,因为她的舌尖也颤了一下。她没说什么,克制着杂乱的心跳抽出纸巾,低下头擦自己的嘴。
她脸红了,难以想象,无声的施然像潜在水里攀附船沿的人鱼,世人都说海妖的嗓子最蛊惑人心,只有真正见过的才知道,只要你对上她的眼睛,就逃不掉了。
不开口的她,比世间任何动静,都迷人千百倍。
九十点钟,饱餐一顿的小面包饿了,施然叫来客房服务,餐厅只有些西式简餐。
俩人吃了两个司康,没有配红茶,搭的酒店很出名的鸡尾酒,甜腻又上头。阮阮一面喝,一面看对面的施然,她仍旧一对无视万物的眼,眼尾微微上翘,有液体折射的光晕,比方才在床上还要生动些。
阮阮又脸红了,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施然说“怕她不满意”是指她没什么反应,可能会令“服务方”陷入困惑和迷茫,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不知道自己做得好不好,也很难从中获取情绪价值,很难像施然一样——有一点开心。
施然能为她考虑到这一点,不必再解释什么,阮阮就知道,在施然心里,她们已经是平等关系。
“看什么?”施然抬眼问她。
阮阮趴在桌子上,眨眨眼,忽然提起不大相干的话题:“你之前说,《欲望》的导演拒绝你时,怎么讲的?”
“第一次拒绝的时候。”她补充。
施然忖了忖:“说我身上没有欲望,演不了这个题材。”
阮阮杵着下巴:“可是,我觉得不对。”
“嗯?”
“你想演这部剧,是你的欲望,我们一起时,你身体的反应是欲望,还有我们吃饭,喝酒……食欲、性欲、生存欲,都是欲望,你怎么会没有欲望呢?”阮阮慢吞吞地说。
施然眉心一动。
“既然你有,”阮阮不自觉地摇了摇头,“在你身上却看不到,这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