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为盘,而我为棋子。
俯仰进退都是算计。
谢灵仙道:“太子性格温和守礼,这些年又愈发恭谨,以免被小人暗害,殿下还是招募自己的门客幕僚,以备不时之需,着人去太史局要在天象上有所准备,用灾星冲帝星来压她气焰,但是臣觉得还不够,有些事终归还是落在朝堂上,殿下若是真想帮太子殿下,那就不能只停步在内宫,有些事还是尽早准备为好。”
果然还是谢灵仙懂我。
我抬头望月,良久才问:“莲牙,你说我能抓住天上月吗?”
谢灵仙道:“天上月不可得,水中月不可得,心中月触手可得。”
皇帝赐我男宠,我虽气恼,却也仅此而已,但是这背后却是越来越不加以遮掩的轻视,若是我未尝不能只做一个乖顺懂事的女儿。
但在这皇宫中,一切顺着旁人的心意,那只有死路一条。
哪怕这所谓的旁人是我的父亲,是天子,是万钧皇权。
谢灵仙早早显露出她在政事上的天分,可是我私心愿意她在内宫陪着我,以至于她后来去朝堂时有诸多蹉跎坎坷。
但她倒反过来安慰我。
这个节骨眼上她若是有心去搅和进去东宫的事,若是被发现了不仅自己要获罪,我也会被连累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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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回宫,这几天我得沉住气安心在寺里祈福。
若是因为区区两个野男人便要火急火燎回京,免不了一顿责骂。
我虽有心求神拜佛,却也心不在焉,总是盯着袅袅香雾发愣,谢灵仙比我镇定不少,她安安静静跪在蒲团上,我心里好奇极了她阖眼时在想什么,如此虔诚。
她道:“我希望殿下所求皆有所得。”
我笑着道:“我自然想要你。”
谢灵仙睁眼看我,又侧头去瞥隔了老远打坐念经的僧人,她瞧着无人注意到这边,才轻轻摇头,有些无奈而宠溺地笑了笑,继续闭目静思。
等我们出了宝殿外,她本在我侧后方紧紧跟着,却忽然挨着我,在衣袖的遮挡下勾了勾我的手。
我扣住她的手腕,与她十指相扣。
回京前夜,燕妃的早产的消息传到了我这里,是个皇子。
我轻嗤一声,果然如此,不过她高兴的时候也就这几日了,我与太子即刻到京中,与此同时,太史令说她这胎映照了凶星荧惑异动,虽不成大凶,却有害子嗣,恐怕不利从今往后的子嗣延绵。
果然,皇帝顿时就心焦起来。
他询问太史令破解之法,太史令便承着子嗣这话头,指明太子与我这两个最为夺目的孩子回宫,恰恰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冲破此星象,否则在这小皇子成年之前,皇宫中都很难有其他孩子出生。
而关键的破解之法,便是将小皇子养在内宫,最好与皇帝少见,直到他成年。
深冬,大雪,复归明烛殿。
有两贼子,列殿门左右。
这两个男宠也颇有意思。
一个是自幼孤苦早早就在乐府弹琴的琴师,穿着白衣裳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一个是曾在南山寺为禅师抄经的书生,人看着面白气弱,一阵风吹过就能将他搡到土堆里去。他们二人就在殿门不远处候着我,瞧得我真是火大。
谢灵仙见我头顶上的发髻都快炸了,便上前说:“现在还有机会离开,殿下并不会把你们怎么样。”
可是这俩蠢货却对视一眼,态度愈发谄媚起来,道:“陛下之令,不敢不从。”
左右都是想与我勾勾搭搭。
我直接取来弓箭,搭上长箭拉开弓弦,冲那个妄图上前来的书生双眼比划。
他这才惊疑不定地看着我,颤颤巍巍喊了声公主殿下。
我嫌恶地撇撇嘴,一箭将他的衣袍射穿,紧接着又搭上一箭,又冲他的另一只眼睛比划,这男人便脸色煞白仿佛要晕倒似的跪倒在地,叩首求我恕罪,那琴师显然聪明些,哑巴一样跪在旁边不敢再有动作。
但是我这弓弦都拉开了,总不能不放吧,于是便随手放了出去,在众人的惊呼之中,它扎在了那白衣琴师的发髻之中,束发的发冠被箭射穿,他的头发散乱一地,配上这身白衣,不像是乐师。
像是从谁家坟头爬出来的恶鬼。
我倒是想把他们捆起来打包送到燕妃的宫殿,可是那人说的也没错,即便是她提的由头,但终归是陛下赐下来的,我就算想要处置也不是现在,只好捏着鼻子认了下来。
谢灵仙已经去安排沐浴。
我将弓箭扔到一旁的侍从,抖了抖衣袖,道:“以后别让本宫看到你们穿白衣。”
说罢我便与谢灵仙相携而去。
这燕妃惯会膈应人,谢灵仙喜白擅琴,她就找了这样一个赝品来恶心我。我才不管旁人的反应如何,要是能咽下这口气,我还作什么劳什子长公主。
我和谢灵仙去东宫,将这事的来龙去脉和兄长道来。
太子沉吟片刻,才道:“陛下听了太史令的话不仅不会生气,反而还要大加赏赐,这一步棋虽然走的极好,可要是有差错,青罗儿你该如何是好。”
他本就年老,但是太史令却说他可以再有二十年好活,他自然欣喜,对太史令大加封赏。
唯一心中不爽的自然是燕妃无疑。
我当然知道太子担心我暴露,可是我们才是至亲,兄妹一体,我道:“她好不容易生下来的筹码居然成了皇帝的忌讳,虽然皇帝不会给他降位,但是却之前宠爱退去大半,兄长,我既然是你的妹妹,绝不会知道她对你有异心,还要坐视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