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在感叹陛下爱子之心,惋惜太子英年早逝时,一则闲言不知何时,又从何地钻出,迅速蔓延在洛阳城的大街小巷。
太子为其幺弟齐王所害,言齐王屠戮长兄,图谋储君之位。
平乱
当这股谣言传到令仪耳中时,令仪只觉得满心荒唐。
这简直是无稽之谈,燕钰怎会为了储君之位谋害自己的亲阿兄,燕钰曾与她说过,他小时候恰逢陛下事忙,又要初步管理凉州又要抗击来犯的匈奴,那些年除了卢皇后带着他,便是一对兄姊,尤其是长兄,经常带着他读书习字,或者一道玩乐。
兄弟二人的感情尤为深厚,绝不至于有兄弟阋墙之忧。
再者,虽然令仪认识他不久,但坚信他不是那等贪慕储君之位的性子,他放纵不羁,不喜约束,偶尔还会抱怨皇家事多,还会觉得太子成日操劳忙碌,感叹好在自己不是储君。
这样的人怎会有图谋太子的想法呢?
虽说令仪不是官场上的人,但也算是浸淫在洛阳仕宦中,不是什么都没有察觉的。
背后人刺杀太子的意图已经初步暴露出来了,意在太子之位,如果他还想继续作妖,那下一步大概便是燕钰了。
就如同市井谣传的说法,太子身死,那最有可能继位的便是军功赫赫,尤得陛下偏宠的燕钰。
若是那人想要成功登顶储君位,那还得扫清燕钰这个障碍。
是谁?
襄王?吴王?还是韩王?
令仪与三王相交不多,只能看到他们粗浅的表面,三人看起来都像是能和睦的性子,不像那等心机深沉,残杀手足的模样。
但人心隔肚皮,谁又知道他们背后是何种模样,也许平日里便是他的伪装罢了。
思绪纷杂,在三王身上一个个跳过,虽然心有偏移,但还是无法笃定是某一个。
鹿鸣送来了暖胃的羊汤,令仪喝了几口,想起还在守灵的燕钰也一日未进食了,于是备了一盅带着去了东宫。
这几日来守灵的人很多,几位兄弟自然是最殷勤的,几乎日日都要来,燕钰甚至还要连夜地守。
在东宫前,她碰上了襄王,他面色青白,上面染着恰到好处的悲戚,看起来十分良善忠厚。
凶手一日未露面,眼前人便有嫌疑,令仪不想同他多说什么,神色淡淡地客套了一下,便要走开。
但襄王却十分好心地关切了她一句。
“崔娘子的脸色不大好,想来是近日没有休息好,我知崔娘子忧心,但自己的身子最重要,崔娘子放宽心,说不定前方便是坦途。”
哪里有些奇怪,但令仪有些说不上来,毕竟对方也是好意关切,她便没说什么,神色如常地表示感谢后进了东宫。
燕钧落在后面走得不紧不慢,目光牢牢黏在前方一身素衣的女郎身上,眸光越来越亮,透着十足的志在必得。
她终会是我的。
踏进东宫昭阳殿的时候,令仪一眼就看见了跪在最前面不时烧着纸钱的燕钰,面无表情,似乎是哀恸过度没了情绪。
只这几日,他便消瘦了许多,面颊都不如以前饱满了,眼底也是一片青黑。
在令仪的记忆中,燕钰向来是鲜活张扬的,仿佛有使不完精力,总是很快活的姿态。
但眼下的他完全没了往日的精神气,整个人颓废又消沉,看得令仪心中闷闷的。
见是令仪过来,燕钰好歹给了些反应,朝着她笑笑,神情柔和而缱绻。
令仪先是将食盒放在一边,祭拜了太子,才凑到燕钰身边,看着他难看的脸色劝道:“你今日已经一整日没有吃东西了,我带了你最喜欢的羊肉羹汤,你且去用些吧,身子累坏了就不好了。”
女郎轻声细语的,话语如一阵柔风拂在耳畔,好似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柔体贴。
燕钰本想说不用的,他的身子一向强健,不至于一日便怎样,他只是没胃口罢了。
但经心爱的妻子这般温温柔柔的一劝,燕钰心神便动摇了,胃里似乎也开始蠕动了。
大约是那碗羊肉羹做得太鲜美,也勾动了他。
燕钰握住了妻子柔软的手,轻点了点头,跟着一块去了偏殿。
刚来到灵前没多久的燕钧悄然将夫妻缱绻的一幕看在了眼里,悲切的面具下掩藏的是一张嫉妒扭曲的面孔。
他最憎恨之人,其实并非太子燕铭。
偏殿里,令仪取出了食盒里一大盅汤羹,不需她催促,燕钰自觉地大口吃了起来,肉羹浓烈的鲜美溢满了偏殿。
知他饭量大,令仪带的汤盅很大,但那样多的汤羹,还是很快见了底,被燕钰吃得干干净净。
令仪莫名有种看迎春吃饱喝足的心情。
想着迎春还没有伴会孤单,令仪想着等太子的事情结束后去鸟市买一只鹦鹉回来。
一想到鸟市,令仪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外头的闲碎谣言,这让她很气恼,下意识神色也生出了几许不忿。
吃完羊肉羹的燕钰注意到了妻子情绪的细微变化,诧异道:“怎么了,谁惹我们阿鸾了?”
这事本不是什么好听的,令仪本不想说与他烦心的,但每每想起便觉得荒唐,更不想便宜了背后搅弄风云的人。
这样的话太有针对性,也太容易误导天下百姓,令仪不希望看见他蒙受不白之冤,遭受污蔑。
“市井有谣言污蔑你,说太子遇刺与你有关,我听了有些生气。”
令仪还是没忍住,将烦恼说了出来,希望燕钰能注意到这个小小的水花,不能坐视不理。
清楚缘由,燕钰轻笑了一声,看了眼昭阳殿正殿的方向,目光灼灼地看向她,眸中又盛满了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