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用。”裴莺赶紧止住他:“我晚间听明霁和知章说起成婚紧张与否,不由想到往后囡囡的婚事。你们男儿有机会混迹秦楼楚馆,军中更有兵油子彼此唠嗑,肯定有涉及那方面,多少懂些。然而小女郎不一样,平日多半在家,家人肯定不会在她们面前谈及,根本无从得知。”
霍霆山听她嘀咕出一大段,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危险,虽说他没去过秦楼楚馆,但这个话题仍容易引火烧身。
静默一瞬后,男人决定顺着说下去:“还是夫人想得周到,不如我同夫人一同在书房里找找看。能翻出来固然好,若是此地没有,明日我派人去城中书坊买一批回来。”
裴莺:“甚好。”
于是夫妻俩分开行动,一个搜左边,一个搜右边,皆是从角落搜起。
还别说,裴莺先前的思路无错,最后她在角落处的书架底层翻出一个盒子。
盒子以锦布包裹,若放在外面单独看,挺引人注目,但书房内像这般的盒子不少,它混迹在其中平平无奇。
然而打开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裴莺看着手中的丝帛画,还翻了几下。她是个成年人,男人前后都有过三个了,独自看时倒不至于害羞。
不得不说,有些古人的画工还是十分了得,栩栩如生,十分传神。
不过看着看着,裴莺陡然发觉有些不对劲。
太安静了,不像霍霆山的作风。
她若有所感回头往后看,果不其然见这人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目光从高到低自她肩上越过,精准地落在她手上的丝帛画上。
裴莺:“……”
见被她发现了,霍霆山干脆开始点评,“这个画师甚是无趣,来来去去就那么几样,怪不得画作被放在角落里蒙尘。”
裴莺一言难尽,“房中画放在角落很寻常,而且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
后面跟着的那个词说得小声,但霍霆山离得近,听清楚了,他笑道:“从夫人的反馈来看,我觉得你应该甚是喜欢才是。”
裴莺转回头,不搭理他了,继续翻那画作,打算把这本开头中规中矩的看完,看它是否头尾如一。
她在翻画的时候,霍霆山也没闲着。
那锦盒里除了被裴莺拿走的那一本外,还装了别的。男人随手取过盒中的另一本开始翻看,而后眉梢饶有兴致地挑了一下。
等裴莺确认完手中的丝帛画合适,要将之收入囊中时,眼角余光瞥见旁边的男人施施然也将一卷画收入袖中,再瞧他面上神色,似还有些满意。
裴莺:“?”
不过介于某种说不明的预感,裴莺佯装没看见他的举动。
*
日升日落,转眼过了一天。当金乌再次从东方升起,这一日于不少人而言皆意义非凡。
如今洛阳城易主,掌权人之子大婚,城中热闹异常,虽说不至于像当初霍霆山娶妻时那般提前数日接连不断的给城中布衣派发红鸡蛋,但大婚的今日,确有一些惠民的措施。
城中设了数个定点施派粮食,走街串巷的孩提若是说些讨喜的话,还可从卫兵那处获得一些粔籹零嘴。
昨日雷惊鹊已由豫州军队护送来洛阳城,不过她到洛阳时时间不早了,遂先行入住霍家这边安排好的住宅,翌日再从此地出嫁进州牧府。
今日的吉时在午时末,相比起嫁人那日后半夜就起床更衣上妆,这回裴莺是辰时正才醒。
辰时正,换到现代就是早上八点。
睡饱了。
睡醒后用早膳,待膳罢再梳发上妆也不迟,等裴莺这边一切就绪,时间来到了巳时末。
这个时间点,恰好是州牧府迎宾的时间,宾客开始入场。
作为府中主人,招待宾客自是少不了,客人男女皆有,女客是随丈夫来赴宴的贵妇。
男女分席,裴莺带着女儿招待女宾,霍霆山领着小儿子招待男客。
霍霆山得司州后,没赴过洛阳城的任何一场宴席,各家拜帖雪花似的飘进来,却一封都没有被主人接过。
各家最初以为对方只是沉得住气,猜测霍霆山想熬一熬他们,煞他们这些本土权贵的锐气,结果人家根本没将他们当回事,造好战船后直奔东边,将兖州那一片拿下了。
消息传回时,惊得洛阳权贵哗然不止。
他的领地居然还在扩张,如今对比以往,又是更上一层楼了。
不过一切与他们无关,因为霍幽州本人不在洛阳,他们无从结交。
直至今日,他长子大婚,他宴请洛阳一众权贵观礼。
今天是大喜日子,兼之洛阳那群权贵盼星星、盼月亮总算见着霍霆山了,场面别提有多热闹了。
祝贺的,恭维的,搭话的,表忠心的……
一圈人将霍霆山和霍知章圈圈围住,你一言我一语,霍知章接触这般的应酬场面不多,快被围懵了。
相比起明显不适的小儿子,霍霆山从始至终都挂着笑容,与东家交谈、西家搭话,有时还拍拍来客的肩膀放声大笑,和善得仿佛此前连一家拜帖都不接的人不是他。
时间缓缓流过,在临近午时的尾巴时,裴莺陡然听到锣鼓声。
“哎呦,这是接亲队伍回来了。”她身旁的贵妇掩唇轻笑。
“听闻霍大公子相貌堂堂,雷小娘子娇俏可人,两人成婚是天作之合呢。”
裴莺辞别身旁一众贵妇,带着女儿回了正厅。她从东边侧廊进来,霍霆山从西侧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