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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奇是商人子弟,志不在坐官,入監讀書以來,他最大的收穫,就是結交沈山和溫廷言這兩個摯友。
「今天這茶我來為大家泡吧,」蔣奇用手將松鶴紋絹絲茶席展平,笑盈盈地掃視了一眼眾人,隨他一起來的小傒奴,熟練地將茶具從竹篾編制的都籃中取出。
晏然看著他行雲流水的動作甚為驚奇,然後被他帶來的青花魚藻紋杯吸引住,晏然拿起杯,衝著陽光,仔細觀看,陽光透過瓷胎上的紋路,閃耀在晏然的額頭上,隨著額前秀髮,微微晃動。
「你喜歡?」沈山笑著望向晏然,他知道這個小姑娘不好胭脂好古玩,所以他特意說道:「蔣家是做茶葉生意的,家中很多古董茶器,有機會,我帶你去看。」
晏然笑著說好。
蔣奇抬頭,心裡笑罵沈山,哄小姑娘,借花獻佛,面上卻保持著世家公子的禮貌性微笑,他對晏然說:「晏二小姐光臨,小生求之不得。」
「那我就借花獻佛,過幾日借你寶地一用,你有什麼好寶貝,別藏著,都拿出來讓我們小妹妹見識見識!」沈山笑道。
溫廷言一把勾住沈山的肩膀,笑道:「記得叫上我,我也去蹭幾盞好茶喝!」
眾人說說笑笑,蔣奇目不轉睛地盯著爐火,吩咐隨同的小傒奴去泉里打水,綺雲勤快,聽到此話,主動請纓,拎著水方就出了亭子,留下小傒奴去做碎碳的粗活。
頭泡茶很快斟上,眾人紛紛舉杯試飲,急性子的晏然已經得到了晏庭海的真傳,在美味面前,很是沉得住氣,她低頭注視茶杯,茶湯如山窗初曙,清澈悅目,她將茶杯舉到鼻前,輕輕嗅一口,香氣撲冽,讓人眼目清明。
「真是好茶!」晏然嘖嘖誇讚,並指出「茶葉中雜入的茉莉,真是神來之筆!」
沈山順手為晏然茶杯蓄滿,晏然抬頭看著他,倆人默契一笑,會意於心。二人的默契,以及略脫禮數的肢體接觸,隋靜和晏晴早習以為常。
蔣奇瞪著好奇的細長眼睛懇求答案,沈山不得不把沈晏兩家是世交,又是鄰居,小時候一同念過書,一起習過武的過往,簡略說了一遍。
「原來如此!」蔣奇點頭說道,心裡無比羨慕沈山有如此可愛的「青梅竹馬」。
春風和煦,眾人興致越來越高,很少開口的溫廷言,品了一盞茶後,終於卸下了貴公子的包袱,他向蔣奇虛心請教道:「歐陽修在《歸田錄中》有云:兩浙之茶,日鑄第一,而聞這日鑄雪芽需用這冷泉水沖泡更顯其味,不知對否?」
「正是,」蔣奇點頭回道:「這泉水之味,越高越美,而這鳳凰山是金陵城郊海拔最高的山,故用冷泉水泡此茶最秒!」
「受教!」溫廷言一拱手,接著溫聲道:「過幾日,應天府巡撫到任,家父要去貴店備些好茶,有勞蔣兄和令尊籌備。」
「這是蔣家求之不得的好事,屆時,兄弟我給你備上今年最好的龍山瑞草。」蔣奇一邊說,一邊為溫廷言續上茶。
晏晴始終有些拘謹,兩手端著茶盞,一杯一杯地喝。隋靜一直表情淡淡的,看著遠處若有所思。最開心和「肆無忌憚」的當屬晏然,也許是年紀最小的緣故,她一邊品茶,一邊大口嚼著自家帶的茶點,「這好茶要配好糕餅,這百果糕和栗糕,是我親自做的,哥哥,姐姐們嘗嘗。」
晏然一手指著面前的大紅漆盤,一手拿起一塊水晶紅棗糕放到沈山面前。
「然妹妹的手藝,要趕上鼎香樓大師傅了,以後誰娶了你,誰有口福!」沈山故意拿晏然打,這樣的言語,若對晏晴說,非把晏晴氣哭不可,但晏然不會,她絲毫不害羞,反而直面沈山,笑嘻嘻道:「哥哥說的對,以後誰要娶了我,那他是祖墳冒青煙,三生有幸。」
晏晴聽不下去了,瞪著晏然道:「休要胡說!」
晏然哪裡管這些,臉笑得像朵花一樣,在陽光的照射下,更顯鮮妍動人,在晏然心裡,婚嫁之事,光明正大,既然背後可言,為何當面不能說?
溫廷言被晏然的笑容感染了,也咧嘴呵呵笑出聲來,同時他對晏然產生了極大的好奇,這位晏家二小姐與其她兩位姑娘全然不同,衣飾樸素,素絹質地的短衫長裙,毫無綴飾,而另外兩位姑娘則通身的繡花羅裙,珠釵翠葉,「她是晏家妾室所出?「溫廷言在沈山耳旁低聲詢問。
「不是,和晏家大小姐是一母同胞,嫡女。「沈山悄聲回道。
溫廷言不解,大搖其頭,他悄悄將目光聚焦在晏然身上,只見她言談舉止,落落大方,一顰一笑,俱見天真。溫廷言越看越好奇,想找點話說,又見她吃喝自在,不忍打擾,也怕第一次見面,言語不周,讓人覺得孟浪,思前想後,還是靜靜品茶吧!可心裡有了好奇,便像心尖上長草,時不時要用眼角瞄一眼對方。
蔣奇將看爐煮水的工作交給小傒奴,自己專心陪大家品茗清談,因為個子高,他像弓腰的大蝦般,細瞧眼前茶點,有圓形的,也有花朵圖案的,他嘖嘖讚嘆食物精美,心裡感慨造物神奇:龍生龍,鳳生鳳,酒樓家的小姐天生會做美食,就像蔣家做茶葉生意,他也天生會品茶。
「晏二小姐,老饕常言『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就這糕餅而言,講究的是什麼呢?」蔣奇在內行人面前,也開始虛心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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