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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卷二(第3页)

“有机会我就来看你们,回去吧!”

第二天拂晓,天还有点黑,之琴拎兜走出院子,她慢慢地踱着步子,仔细地看着这里的房屋,街道,走过铁匠铺,供销社,大队的马厩,道边的水井,脚步渐渐地远了,她时而回头望一眼······

背兜里只有几本书,一个烧剩下的毛线团,还有几件换洗的衣服。远处的山巅上,染上了金色的霞光,太阳出来了。

晚饭后,全家又扛着柴禾去了崔家,杨松朋继续点火烧炕,崔铁匠在院子里忙得满头大汗,地上放着铁锯,斧子,一堆木板,他嘴里叼着烟袋锅,两腿骑在长木凳上,双手拿着刨子,正在推一根木方子。孩子们逛了一圈,跟着妈妈来到房后的水井边,之琴走近井口一探头,“哎呀!挺深呢,能有两米来深哪!”孩子们更是好奇,也都伸头看看,“又黑又深,好吓人呀!”“小心,小心!”离开井口,之琴说:“这井有危险,吃水还真是个问题。”她心里犯难了。

孩子们欢天喜地的和妈妈往回走,他们都知道,家里的生活开始有了新变化,几天后,妈妈就要到更远的地方去工作,他们不久就要搬到前街去住了,离开这个住了好几年的小矮房子,饥饿和寒冷永远铸进了他们不灭的记忆中,美丽的大自然,给他们带来了无穷的欢乐和愉快,在这山根下的小屋中,度过了他们最宝贵的童年时代,难舍难分的心情溢于言表。

之琴珍惜每一天的时光,手脚麻利地缝补洗做,赶做棉袄棉裤,抽出时间带孩子把土豆起出来,孩子们什么活都会干,先拔秧子再刨土豆,一把镢头抢着刨,都要亲自刨一刨,捡出大大小小的金蛋蛋,够一土篮就抬回家,装进囤子里。趁着天好,又把棉鞋拿到河边刷净晒干,把破损的地方都补好,留着天冷时穿上。

新盘的炕已干了,木板间壁墙也钉好了,一个顺山炕的大屋变成了两小间。还有两天之琴就要走了,她去供销社买了一领新炕席,铺到了新炕上,又买一把新锁。

晚上真正的搬家开始了,出现最棘手的问题是:大酱缸如何搬?思来想去,只好舀进水桶里抬过去,于是两人一伙,把酱桶一步步抬到崔家。队长答应出个牛车给搬家。

孙国才套好牛,亲自赶到了院中,两家人七手八脚把被褥衣物等装上了车,然后孩子们也坐了上去,卸完后,牛车又慢腾腾地回到院中,大家又是一阵忙乱,先把空酱缸抬上车,然后就往囤子里捣土豆,最后把水缸咸菜缸全装上了车,还有几个空囤子也扔了上去,满满一车,杨松朋坐上了后沿子,老牛慢慢地前行着,之琴和孩子们还有孙家老小,站在院子里难舍难分,之琴说了很多感激的话,她接过孙婶怀中的二虎亲了亲,天也快黑了,两家人这才分手。之琴和孩子们下了坡儿,顺着大道向前街走去。

到了新环境,大人孩子都不习惯,里出外进,都得面对崔家人。之琴抓紧时间整理新家,钉碗架,安水缸,酱缸安在南窗下的檐头外,钉好四个桩,扣上了铁锅,这件大事才算完成,这缸酱是家中一年的吃食,比什么都重要,都弄完后,之琴心里踏实多了。生活的变故始料未及,几天前的一个想法,竟然在几天后实现了,她心里是五味杂陈。

第二天,全家早早起来,之琴要坐第一帮车,赶往县里卫生局报到,然后坐下午的汽车去桦树岭。杨松朋扛着行李,孩子们抢着给妈妈拎兜,之琴拉着杨威出了院子,他们感觉住在这去街里近多了。

到了汽车站,排上了头几号,票买到了。他们依偎在妈妈身边,看着墙上的钟,之琴嘱咐了很多话,他们都点着头,“天天要勤洗手,礼拜日要换洗衣服,早起下地要先敲敲鞋壳。。。。。。”

一阵铃响,车来啦,三五个旅客6续上车了,之琴最后一个上去,杨松朋把行李递给了她,杨策把兜也递给了妈妈,之琴坐在最后一个靠窗的位置,三个孩子站在窗下,都仰脸看着妈妈,他们的眼睛里都噙着泪水,“妈,你早点回来,呜!呜。。。。。。”杨威大哭起来,“妈过几天就回来,别哭了,回去吧!”她扶着车窗,看着三个小脸蛋,车子关上了门,慢慢地开动了,之琴把头探出窗外,一直目视着他们,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三个小身影一直在和她招手,汽车渐渐地远了,三个小身影越来越小,直到看不见了······

到了县里,之琴扛着行李去了卫生局,办理了调转手续,拿着介绍信,坐下午1点的汽车去了桦树岭,汽车出了县城,一直往东驶去。她心里乱糟糟的,孩子们的身影一直挥之不去,搬到了新的住处,他们又像没妈的孩子一样面对新的生活。

汽车在颠簸的公路上前行,穿过一个个村庄,一山接着一山,前面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水面,“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格格湖。”邻座的一个小伙子答道。

“哦。”汽车拐了一个大弯,顺着湖边的公路,向南开去,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之琴看了一下表,已3点多了。前面不远,是一个大堡子,房屋人家挺多,过了这,前面的山显得很高很高,汽车慢了下来,开始爬坡,左拐右拐,不知走了多远,终于到了山根下,两边的山立陡,山石错落,车像穿过窄空的甲壳虫,走过这一段后,路变得平坦了。

又见一个小村落,没几户人家。前边的视野开阔了些,车继续前行着。渐渐地有许多房屋出现了,说话间车已驶进村子,终于在路边停下了,“桦树岭到了。”卖票员大声喊道。

之琴随着下车的人也下了车,顺着别人的指点,她扛着行李向医院走去。整个村镇傍山而建,一座立陡的大山,像一个巨大的屏风,坐北朝南横在公路北侧,山根下,一个小黑瓦房坐落在路旁,正门边挂着一个长条木板,上写“桦树岭医院”几个黑字,之琴拉开门,一手拎着行李进了屋。

“哎哟,真来了!”一个穿白大褂的小伙子正站在门边,他一把抓过行李,放到对面的长条椅上,“是周大夫来了吧?”朴院长从右边诊室出来问了一句,“来啦!来啦!可算到了。”之琴笑着答道。“哪位是院长?”“我就是。”问话的老头回答。

之琴随他来到东屋的桌边,拿出了介绍信。

他接过来看了看,说:“前几天已接到县里通知了,我们这个地区,从来没有妇产科医生,你能来这工作我们非常欢迎!”

“哦。”之琴点了一下头,她浑身是汗,用手绢擦了擦脸,看了一眼另一位大夫。“上班不着急,得安排一下你的住处,明天来上班就行。小冯,你带周大夫去你那住,把行李拿好。”

“我来周大夫!”说着,护士小馮扛起行李,带着之琴向前边的一个小房子走去,房门在左侧,一开门便是一条走廊,右侧是一个大屋,有一个北炕能住四五个人,小馮放下行李,便爬上炕,把炕头的行李挪到二铺,把之琴的行李挪到位,

“你年龄比我大,住炕头。”

“不用不用,我住二铺一样。”

说着,她已下了炕,“那个铺位是高老师的,她是小学老师,放假回家了。对了,晚饭时间是5点半,早饭是7点左右,中午饭是12点,碗筷得自备,如果没带,就得去买,供销社就在停车的地方,你休息吧,我得回去了,对了,我得把钥匙给你。”说着,从兜掏出钥匙递给之琴,“我得去买个饭盒,没有吃饭的家把什,咱俩走吧。”俩人离开了宿舍。

之琴到了供销社,买一个饭盒,两个小搪瓷盆,转念一想,没尿盆不行,便来到后院专放缸罐锅的堆放处,挑了一款适合的双耳陶罐,总算解决了问题。

之琴上班一周了,大家互相已熟悉了,医院对产科设备的空白,朴院长已安排徐会计去县,逐一购回。之琴清楚,妇科门诊没有患者是老百姓不知道,不了解,要想做好妇幼保健工作,做好产前检查等,必须下去亲自接触她们,才能把工作做好,确保妇女儿童的健康。她已和朴院长谈好,下周准备下到基层,先调查本公社所在地各个大小队的孕产妇情况,妇幼健康状况。朴院长已了解,她在达山工作一年多,做得是非常出色,所以特别支持。

第二周开始,之琴背着药箱,先到公社去了,她找到了管农业工作的王胖子,他人高马大,五十多岁,叼着小烟袋锅,之琴说明来意,他笑着请她坐下。

细长的吊眼,早笑成了一条缝,听说是妇产科大夫,他很是感慨,“你怎么没早来呢?去年咱们这死了一个产妇,腿肿,孩子还没生下来,人就抽了,结果是大人孩子全死了,老娘婆干瞅着没办法。就是这汉队的呀!这么说吧,我们公社,这个街上分两个大队,一个是朝鲜大队,一个是汉族大队,鲜队分两个小队,汉队分三个小队。”

之琴马上在本上记录下来,然后向他请教,全公社所有大队所在地的名称,人口数量,路程距离,及周边的邻县邻省,她都详细的记在了笔记本上。中午回去吃饭时,顺便买了几本16开的大笔记本,做统计表用,也是备忘录,用来随时查询孕妇的健康档案。

每到午后,她背着药箱,便出现在大街小巷,人们第一次知道了这个新来的女大夫,是专门看妇产科病的。看着她不高的个子,梳着整齐的头,两根辫子盘在头上,既利索又美观,干练又高雅,时间不长,老百姓便熟悉了她。

这天早上6点多,之琴和小冯早就起来了,两人梳洗完了,正要准备去食堂,忽然有人叩门,“在家没大夫,有病人啦!”小冯马上打开门,一个中年男子说:“我老婆生完孩子,人就不动了,要没气儿啦,听说来个产科大夫,就找来了,老娘婆说她弄不了,还是请大夫吧!”之琴听明白了,立刻去医院取药箱产包,她心里清楚,最可怕的那几种产事,总是有一种,小冯随她一块儿去了产家,这是鲜队的一位中年妇女,三十多岁,生第五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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