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阳光照得一片光明,两人的身上暖洋洋的,心底某处,却更有一方阴冷的天地,在那里,看不见前进的方向。
正是相对无言之时,两人忽然听到一阵呻吟,秦暮苔转过头,就看到朝露铁青的脸,好像是刚被马儿狠狠踹了一脚似的。一看到大哥的脸,呻吟声就轻了不少。
秦暮苔瞟了他一眼:“宿醉很难受吧?”
秦朝露也是尴尬一笑:“哈哈,是啊。”
这回秦暮苔没说什么,只是对斛律芮说道:“你让焚朱他们给煮点醒酒汤吧。”见到斛律芮点头,秦暮苔才对弟弟说:“你若没意见,过两天我们就回去吧,留着他们几个,我有些不放心。”
秦朝露有些怔怔,怎么昨天自己这位大哥还是半点不着急,过了一晚上却变了个样子?他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改变了,只是觉得今天的大哥较之昨天又阴沉了许多。正想问,他又收到大哥淡淡一眼,于是识趣地闭上了嘴。
斛律芮一笑:“这倒好,原来昨天这场醉是我早有先见之明,倒算是饯行宴了。
秦朝露看看面前两人,再度觉得,这一晚有什么在悄悄地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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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所谓的世事就是从来戏弄着人们的意愿,毫无同情心地摆布着人们的命运的东西。
秦暮苔体味到事如流水,全不由人的真意,原来有的时候,只是想甩头走人也是那么困难的事情。
那一日,斛律芮并未再出现。只有焚朱在得知秦家两兄弟要走的消息后,跑来跟在秦暮苔的身后绕来绕去,眼巴巴望着他,好似这一次就是诀别。倒让秦暮苔在微笑之余生了无限怅惘。而对于那个没有出现的人,他是尽力不去想了。
既然已经决定要走,何须那许多牵牵念念?
那一天他早早睡了下去,直到中夜还未安眠。眼看着月影慢慢地移动,不知道是哪里的虫子唧唧叫着,只有夜风慢慢吹动着窗纸,发出很细微的“扑扑”声。
忽然想到,不知道在千里之外的江南家中,是不是也响着同样的虫鸣。
是不是到了明天,两人就会远隔着千里,听着同样的虫鸣?
秦暮苔闭上了眼睛,截断心思。若是平时,只要自己愿意,自然就能很快平静下来。奈何此时已非寻常,过了许久却还觉得烦躁。秦暮苔于是披衣而起,打坐吐吸。
身体像被埋进了水里,周围的一切动静都如此的清晰,却好似隔了一层。秦暮苔只觉得心神似乎脱体而出,如陌生人般冷眼看着自己。
正当烦躁又起之时,窗边响起了叩叩之声。
他的呼吸一滞。
不用细分辨,他就知道那是谁。
然而,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下一刻,他便发觉自己的行动有多好笑:习武者又怎么会连这点警觉性都没有呢?
应该做点什么。
结果他却还是静坐不动了。
对方也不再叩窗了,脚步声响起,他移到了门前。
秦暮苔盯着黑暗中的房门,似乎只要一眨眼,就会有野兽从那门口扑进房内。
对方的脚步声停了下来,迟疑许久,之后似乎是在门口放下了什么物事,便离去了。
虫声在他离开后不久就响了起来,一切云淡风轻,似乎这里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更没有人曾经来过。
秦暮苔静坐许久,直到那月影斜斜,才终于起身。
推开房门,门口放着一坛酒。
坛子已经被夜露打湿了,经月光一照,是晶莹的水色。
秦暮苔慢慢蹲下身,抱起那一小坛酒,拍散了泥封,很淡的酒香扑鼻而来,缠绵不散。
不知怎的,那些怅惘随着这一坛在月色下显得淳红的浅酒慢慢地浮出了心底,微醺的心思有点微酸。
就这样,抱着浅酒,秦暮苔在房门前慢慢坐下,夜色遥对尘世,一切恍如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