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頑不靈、性情嬌憨的少年郎,登基近十年,毫無長進可言。
偏偏這少年郎就是做得了偌大中原鼎盛王朝的一任君主。
從照歸錦的舉手投足、喘息輕語間,皮七更清楚地望見了燕京大照繁盛皮囊下那苟延殘喘的真實面貌。
若照王朝只是一個這般大而虛弱的泥足巨人,料想今後大晏君主圖謀要攜百姓重返中原,也不過是耗時長短的問題罷了。
金玉帝不值得一提,唯有那潘無咎還有餘氏,值得警惕。
現下兩方亂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無論凌霄衛與余家軍是孰贏孰輸,於大晏而言都有利無害。
且靜待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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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呼吸間,皮七從思緒中跳了出來,人已然被侍從沿著雕欄幽徑領去了滄浪水榭。
水榭閣樓上,余東羿早吩咐人派好了香爐、屏風,一應陳設都是應了邵欽的心思,按最雅、最質樸來的。
皮七落座,只覺得這水榭太別致,恍惚給他一種重返故土的熟悉之感。
再看席面上,許多菜——松鼠鱖魚、蜜汁火方、野筍炒肉……竟然都是他曾經愛吃的中原菜。
多少年不見了,余郎竟還記得他的喜好。
可皮七偏偏半句也不提菜如何如何就落了座,余東羿也不問,光是給他碗裡夾肉,嘴裡閒話說:「趁熱多吃點兒,今晚有場大仗要打。」
什麼仗?出城的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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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晚夏、初秋交匯之夜,略微寒涼。
夜空陰翳,不見絲毫星芒。
是朔月。
大照這片土地上,百萬里疆域,向來月都極亮,鼎盛時,能如烈日一般嗆人眼。
可獨獨朔月這一天,人見不到月。
月無,繁星也似乎跟著隱匿。
遂天地無光。
激起的水霧融進夜色里,像黑龍的吐息逸散進地獄。
李大人是凌霄衛,該心狠手辣時絕不優柔寡斷。
凌霄衛堵在了滄浪空道的正前。
是,就是白天余東羿「捧天女」過的那條空道,在瀑布正下方,相當於花果山水簾洞的出口。
余東羿上前一步與禁衛長對峙。
余東羿皮笑肉不笑,拱手道:「李大人,我以為您白天放洒家進儀仗、又護著我倆進滄浪宮是要放過我們了?可這現下這情形,您又是何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