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国京城的冬天比往年更为寒冷,还未到十二月,皇宫內苑各宫就开始采购暖炉,置办银碳。贵人们自然是不必外出的,却苦了粗使的太监和宫女,辰时起,他们就往来于各宫之间送取暖用具和大补的参汤,忙了一整天,累得气喘吁吁。
熙宁脚步轻快地行走在甬道上,太监宫女忙不迭地退到两边,恭敬道,“姑姑好。”
在宫中,这是唯有皇帝和太后身边贴身服侍的大宫女,才能享有的殊荣。
熙宁轻轻点头,夕阳西下,黄色的琉璃瓦泛出的流光,映照的这座皇城更为威严,可像她们这样的宫女,却是皇权之下最卑微的存在,贱如蝼蚁。
好在,她今日就能出宫了!
从三岁那年,以罪臣之女的身份没入永巷,她已经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待了十几年。
十几年,磨炼心性,她亦苦亦难。
此时,她恍若嗅到了宫外久违的自由,唇角轻扬,只是莞尔一笑,却给人舒心畅快的美感。
刚走到宫门口。
“宁姑娘,宁姑娘,”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李安急匆匆地追上来,“留步啊,宁姑娘!”
熙宁回过头,在原地等了李安一会,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小跑到熙宁跟前,“可算赶上了,宁姑娘,你要是走了,老奴的脑袋可就不保了。”
“李公公,出了什么事?”
遇到点什么事,李大总管总说自己的脑袋不保,可这么多年,他的脑袋不还是牢牢按在他的脖子上吗。
熙宁抿唇,颇有些不以为然。
李安擦了擦鬓角的冷汗,急忙说道,“宁姑娘,圣上跌伤了腿,痛得没法走路,你快回去瞧瞧。”
“跌伤了腿就请太医医治,我瞧了能怎样呢?”
李安:“……”
这宁姑娘怎么不按常理行事呢?圣上为了留下她可是煞费苦心,换做旁人,还不麻溜回去细心照料,怎么她就全然不当回事。
熙宁自然清楚这是皇帝的手段,“李公公,熙宁已经不是圣上身边人了,帮不了你。”
从此以后,这皇宫里头的事,就再同她无关了。
“宁姑娘……”李安苦着一张脸,紧紧抓着熙宁的衣袖不放,要是她跨出宫门,他可就再也没辙了。
宛国的规矩,没有旨意,宫人是不得随意出宫的,他绝不敢违抗。
熙宁早有准备,摸出一柄匕首,将袖子割下,“再见了,李公公。”
“再见了,邵卿洺,”她在心里默默说道,“不,再也不见。”
她的身影消失在红墙之外,李安连连叹气,熙宁走了,他们往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熙宁的亲人在这些年间陆续去世,如今她孑然一身,倒也不忙决定要去哪里。
这些年攒下的银子虽不多,余生几十年的粗茶淡饭还是供得起的。
她有两个打算,她擅厨艺,在京城中开个小馆子也是不错的选择。
熙宁摸着下巴想着,她人生的前二十年都在替邵卿洺着想,现在既然出了宫,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如果留在京城,还有机会见到他,想起这个温润如玉,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的男子,熙宁嘴角微微勾起。
不然就是远离皇城,去宛国各处走走看看,在皇宫这个狭小的地方关久了,她极其渴望自由,向往书中提过的山清、水秀、洞奇、石美,雾凇,瀑布,这是她梦想中的家园。如能和他一同踏遍宛国的各处美景,就更好了。
她找了间客栈住下,准备天亮再做出最后决定,无论是海阔天空,从此任她翱翔,还是安身立命,甘心为一人做羹汤。
谁知,她这一觉醒来,又回到了昨日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