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行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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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快人说痛快话。这个答案,博果尔在进宫前也已经想过。其实并不难猜,从前乌云珠身上的蛛丝马迹,因为爱的消失,通通都浮现水面。曾经的视而不见,都是教痴迷遮了眼。
再加上太妃一见他有空,就不停地灌输坏话,说她有多贱,不想醒也不行。
早知道和晚知道虽然从结果来说都是一样的。可是还是会有愤怒的情绪。博果尔竭力平静地问下去:“那么敢问皇后,什么时候知道的,你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不告诉你?”慧敏看向他的手,他的手握成了拳头。可见和看到福临那会儿相比,他已经不愿再克制。从好的方面想,这是拿慧敏当自己人的表现。人们通常只有在自己人面前,才会卸下警戒,表达真实的七情六欲。
“博果尔。”虽然很感动,还是要有少少的“欺骗”。慧敏想了想,叹口气:“其实在选秀那会儿,她就已经很不正常,我弃了她,她晕了,当时我们没有多想。可是后来,你还记得,你替她送了一幅《水牛图》给福临吗。”
“我记得。”博果尔想起来了:“福临还说它是破玩意儿。”
“对。”想起这件佚事慧敏笑了:“那是我干的,我换了她的画儿,她的画在太后那儿,你知道为什么不交给福临。要交给他,当时他们就能勾一块儿去。”
舞文弄墨,福临一向好这个。博果尔也知道。不用说,画上一定有名字,有暗示。
竟然是从那会儿就处心积虑了,真好笑。娶了一个什么人的回家啊。博果尔很庆幸,幸好他已经清醒,不然为她心痛可真不值。
这么一想,后面的事就顺理成章了。慧敏接着说:“后来,她在慈宁宫弄伤了脚,那也是因为福临。那天等天亮我们就给福全洗三,所以提前去慈宁宫。我跟福临在墙外边说话,结果她在墙里边哭,奇怪啊,不但哭,而且把碗都打碎了。奇怪,那时候还不到四更,她那么早爬起来熬粥,是为了你额娘?她真那么好?”
恐怕是为了让太后闻见,好去责怪太妃为什么这么苛待儿媳给她出头吧。博果尔再次叹息,清洁如莲的外表,竟然藏着那么深的心机,而他,居然要到那么晚才发觉,如若不是及早回头,恐怕现在已是万劫不复。
再想一想,那之后回到王府,她执意不要他相伴照顾,而他却在枕边闻到臭墨味儿,那么是因为……
福临赏过一方砚台,他在桌上看过。那会儿他进门,乌云珠面红气喘好像偷|情被逮住了似的那么慌,博果尔边笑边摇头:“原来如此,真蠢,蠢透了我。”
一个女人,可以将某个男人相关物品当成单相思的寄托,这代表什么?
“后来,我觉得她不对劲,就找人观察。后来设了个局,让人透消息给她,说福临会去教堂看汤若望。结果……”
“我明白了。你让人跟着她,收了她的男装,怪不得,那天她回家那么晚,还换了衣裳,首饰也都变了。原来是你,皇后,你可真……”真狡猾呀。
“还不止呢。她和蓉妞的男装带首饰,都在我这儿。”慧敏终于让这秘密暴露人前,她太痛快了:“先存我这儿吧,说不准以后还有用。你不知道,它已经管用好几回了。”
感同身受。刚才的激愤也渐渐平静了,以感激代替。是皇后为了保存他的颜面才不说,博果尔算是懂了。
后面,便是乌云珠多行不义必自毙,撞在那群人手里,有这样的下场,虽然确实太惨了点,也算是,轮回报应?
塞翁失马,就是这件事,才使博果尔从泥沼中逃脱。不然,他不知道会被欺骗多久。更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清醒。
可恨的是,若是单相思也还罢了。就连福临也是道貌岸然,惺惺作态,口口声声指责他薄情寡义。却原来,是自己想做的事,要让别人来代偿。
“怎么办。”慧敏观察博果尔的脸色好了很多,可她说话还是比较小心:“你可别傻。”
“不会。”博果尔紧了紧拳头,又松开:“不会。”
若是从前,他一定会很鲁莽地去质问,虽然不一定敢动手,可是他一定当福临是仇人,绝不会给他好脸色。绝对会暴露他想报仇。
现在不会了。为了这样的贱人,把自己也拉下水,不值得。
“这就对了。”伤痛有时是令一个人快速成长的良药。慧敏欣慰地点头:“博果尔,你的选择很对。雪凝没看错人。她真的拼命拼对了,这么为你,真的值得。”
“我明白。”茶馆的闹事事件,也是回家后才逐渐想通的,想通了之后,他很感动。
一个女人,能拿比生命还要重要的名誉去换他,支持他,他不能辜负。她肯在他还不是亲王的时候嫁给他,这就证明,她看中的是他这个人。那么,他就会为她争到这个位子。这除了证明自己的能力以外,还要为一家人出口气。
这种时候,挡路的贱|人就当看不见。
而且,他们很快也不会挡路,因为心思都飘走了。乌云珠滚回娘家,同时是一件大好事。好事的内容,慧敏和博果尔都猜得到。
太后不会允许乌云珠进宫见福临,今天已经是很难得的意外,有博果尔做借口,还可以蒙混过关,日后想要再见很不容易。乌云珠被赶倒给了福临好机会。
就不知道这个衰人有没有胆量去她家里偷|情?
不怕他偷,只怕他不偷呢。慧敏和博果尔相视一笑,已达成合作的默契。
他们的快慰,乌云珠当然丝毫体会不到。她只会自怨自艾,觉得上苍薄情,才会让她多灾多难。明明这么好的机会,却反转成这样的局面,她真不甘!
在旁人眼中,她早该死了,可是救命稻草还有希望,还没有沉没,她怎么舍得?
王府是待不下去了,硬赖着也没有用。东西已经收拾完毕,难道连人带东西,都让人给扔出大门口?
相别之时,陪着她的只有奶娘秀姑,还有太妃痛快的骂声。这几天,太妃都窝着火,恨不能动她,难得博果尔长能耐了,反败为胜,铲她回家,难道还不痛打落水狗吗。
大门拉开。博果尔正走回来,旁边跟着一个姑娘,居然是……雪凝!?
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正要上马车的乌云珠也不管处境如何,立刻停下,向他们过去了。
“博果尔,你就要新婚了,旁边站着别人,当心你的新媳妇不高兴。”阴阳怪气,上看下看,典型的自己不痛快,也要让别人不痛快。
这是当着和尚骂秃头。知道人家是黄花闺女,欺负她脸皮薄,不敢自认,故意装不再记得她。博果尔站前一步,想说什么,雪凝咳嗽一声,他才没动。
“福晋你好,我们见过面的,您还记得我吧,我是雪凝。”雪凝转身冲下人招手,她们端着皮袍和补药走过去,乌云珠看见它们很厚重,应该价值不菲,不知是何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