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着椅子躺下,白井未郁侧过去面朝窗户。窗外景色在夜色里看不清楚,只能隐约辨认出一些正飞快向后退的轮廓。
白井未郁本以为不会太快睡着,可刚合上眼,奔波了一天的劳累混杂着晕眩感迅速爬上她的眼皮。
以及在身体不舒服带来的脆弱感里,她不得不承认,北信介的话音有某种令人安心的功效。两方因素共同发力,把她拽进了安眠乡。
半睡半醒中,她似乎感觉身旁的人刻意放缓动作地站起来,离开了座位。
……
再睁开眼时,白井未郁先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北信介站在自己身侧,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叫醒自己。见她已经睁开眼睛,他收回了手,“白井同学,还有一个小时左右下车,可以提前清醒一下。”
“……谢谢。”
白井未郁揉了一把脸,正要坐直,先发现了面前的小桌板上摆放着的便当盒。
看她怔愣着说不出话,北信介开口:“刚刚在上一站买的便当和热茶,虽然便当是冷食,但是胃里先垫一点东西,可能会好受一些。”
“热茶刚买回来时有点烫,现在差不多可以喝了。如果还感觉晕车的话,我买了薄荷糖……白井同学?”
天呢。
白井未郁愣愣盯着北信介的面庞,蛋花眼转啊转,眼泪快从泪腺喷出来了——这也太过细致了吧,她没想过要这么麻烦人家的!
“北同学,”她努力抑制住自己想哭的冲动,声音却止不住溢出一点颤音来,“你是天使吧?”
“确实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北信介说。
短暂的停顿后,他补充道:“谁在外面可能都会有遇到困难的时候。”
“……”
“所以白井同学不用觉得有心理负担,”他停顿片刻,朝她弯起唇角,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能帮到你,我很高兴。”
白井未郁沉默着揉了揉眼睛,按照北信介的叮嘱先喝了一口热茶。正如北信介所说,茶水温度正好可以入口,不烫嘴也不发凉。
她掰开竹筷,夹起一团米饭塞在嘴里,慢慢咀嚼着。
很普通,很一般,和她在宫城县吃的速食三明治一样不好吃。某种程度上比那份三明治还难吃,因为这是冷的。
她吞咽得太笼统,米饭团好像堵在了白井未郁的喉咙里一样,咯得她喉咙发疼,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要做到这样细致的地步呢。
出于同学情谊关心一下的话,只停在言语层面,其实就足够让对方感恩戴德了哦?
浪费时间去从细节处照顾他人,还可能不被别人察觉或得寸进尺,最终收益都没有客套话高,怎么看都是不划算的吧?
白井未郁向自己发问,怎么也无法得出答案。
她揉着有些发涩的眼睛,一口又一口,把这份便当全咽了下去。
……
抵达车站后,北信介帮她把那一堆礼盒拿了下来。听到北信介询问需不需要陪同她回家时,已经收拾好情绪的白井未郁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给家里人打了电话了,会有人来接我。”她说。
虽然回家估计是会被各种责怪和关心,然后以关心为由,限制她一段时间的自由。但她现在急需回家平整思绪,没有力气再在外面耗神太久。
白井未郁翻找出便当和热茶的费用。北信介与她对视片刻,并没有拒绝对方的小小坚持,收下了几张零钱。
“北同学。”离开前,白井未郁忽地出声。北信介停下脚步,看到白井未郁背拔得笔直站在背光处,叫出了他的名字后就紧紧闭上了嘴,唇线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踌躇了一小会儿,她欲盖弥彰埋下头,低声道:“你有line吗?”
“有的。”
北信介从口袋拿手机,似乎看出白井未郁的犹豫,主动提出:“可以交换line吗,白井同学?”
白井未郁眨了眨眼,迅速双手捧着手机凑过来,加上了北信介的line号。
她:“今天非常感谢——”
“白井同学,真的不用太放在心上。”北信介温和却又不容置喙地打断了她的话音,浅色的瞳孔里坠着路灯的淡淡光亮,“能伸一下手吗?”
“?”
白井未郁不明所以,但还是伸出手摊开了手掌。北信介从挎包侧面拿出几颗糖果,轻轻放在她的掌心,指尖与手掌一触即离。
“从这到白井同学的家,需要坐车回去吧。”他说,“如果路上再晕车的话,可以在嘴里含一颗。”
“周一见。”恰好此时,来接白井未郁的车停在他们面前,摁了摁喇叭。北信介朝她挥挥手,白井未郁正想问需不需要她送他一程,他却已经踏进了不远处的巴士。
“……”
白井未郁低头,几颗薄荷糖正躺在她手心,镭射糖纸在月色下发出莹莹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