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姨娘见红一事。邹氏不在乎莲姨娘的死活,却对她肚子里的孩子极为看重,她立时便让人拿了名帖去请太医来。
可才过了一刻钟,嬷嬷便瞧见垫在莲姨娘身下的软垫上晕出大片大片的脓血来。
周嬷嬷率先摇了摇头道:“怕是不中用了。”
邹氏虽伤心,却也不至于为了妾室的孩子损了自己的心神,便放话让莲姨娘好好歇息,这便离开了莲心阁。
她离去时正巧遇上匆匆赶来的许湛,母子二人顿步说了几句体己话后,许湛便一头扎入了莲心阁,看望因失子而痛彻心扉的莲姨娘。
此时的莲姨娘病歪歪地躺在床榻间,惨白的面容上流淌着汹涌的泪,一觑见许湛的身影,她便哀哀戚戚地怮哭着道:“是妾对不住二爷。”
许湛与莲姨娘之间有情。
从前他将莲姨娘养在僻静的庄户上,隔几日便与她相聚一回,两人对月酌饮、同床共枕,如俗世的夫妻一般过着闲适安宁的日子。
此时莲姨娘落了泪,歪在床榻上的身子又显得这般清瘦单薄,许湛心里也不是滋味,便劝哄着她道:“我们还年轻,还会有孩子的。”
莲姨娘却只是哭,眼泪如断线的风筝般怎么也停不下来。她既是为了那没福气的孩子而伤心,也为了自己飘零又没有着落的后半生而愁。
她清醒而自知,若是许湛的甜言蜜语当真能信,她怎么会被许湛遗弃在那个荒无人烟的庄户里?还要以死相逼才能入了他的眼。
若不是她怀有身孕、出身清白,邹氏与许湛又怎么可能点头让她进府做姨娘?
她知晓许湛风流成性,不过是像喜欢一只小猫小狗一般喜欢着她而已,哪里有半分真心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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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莲心阁内闹出了何等喧闹的动静,苏婉宁都一味地装作不知,这些时日她为了操劳花宴也累得够呛,正好趁着这机会好生歇息一番。
这一觉她睡得十分香甜,醒来时已近天明。月牙与豆蔻两个丫鬟搬了团凳守在她的床榻外,觑见她醒来的动静后,才笑着道:“夫人睡了好几个时辰,也该饿了。”
“小厨房的灶上温着碧玉梗米粥,配着爽口的小菜,夜里吃上一碗也不容易积食。五2④9令八192”丹蔻已从团凳里起了身,走到梨花木桌旁替苏婉宁斟了一杯茶。
初春时节尚有几分刺骨的冷意,内寝里便烧起了银丝碳,月牙上前拨弄了一下炭盆,只道:“夫人怕是没胃口用呢。”
苏婉宁笑着应道:“睡了个饱觉后倒不饿了,且再熬一熬,一会儿就该用早膳了。”
这时厢屋里的绮梦也听到了内寝里的声响,便举着烛台走了过来,尚未瞧见她的面容时便已听到了她清脆如银铃的笑声:“夫人总算是醒了。”
迷迷蒙蒙的夜色里烁着点点光亮,苏婉宁便靠着这点光亮觑见了自小伺候自己的三个大丫鬟。她这一辈子没有姐妹亲缘,便把月牙、豆蔻和绮梦三人视作姐妹一般信任。
她陌生一人走入了镇国公府这座巨大的牢笼,与邹氏、莲姨娘乃至许湛斡旋斗法,若没有心腹丫鬟在旁襄助,她已不知在这腌臜的漩涡里跌了多少跤。
“倒是让你们为我担心了一场。”苏婉宁嘴角的笑意轻薄如烟,渐渐地露出两分伤怀来。
月牙见状便笑盈盈地凑到了她床榻身前,只道:“夫人,莲心阁可出了好大的乱子呢,亏得你聪慧谨慎,以装病躲过了此劫。否则那莲姨娘小产时如此凶险,若要硬赖上夫人您,咱们可是百口莫辩。”
说着,她便绘声绘色地将莲心阁生的事说与了苏婉宁听,左不过是莲姨娘的痛呼声何等得尖锐刺耳,又或者是许湛送了多少体己好物来哄她高兴。
纵然月牙、豆蔻等丫鬟不是那等心狠手辣之人,可莲姨娘在她家夫人大婚当日闹出了这般不堪的丑事来,她们自然怨恨上了她,只恨不得她的下场再惨一些才是。
豆蔻听得此话后也顺着月牙的话夸赞了苏婉宁一番,“还好夫人机敏,否则还不知这莲姨娘要搅和出多少乱子来。”
她虽只是个人微言轻的丫鬟,却很是瞧不起许湛的为人,那糊里糊涂的世子爷哪里有明察秋毫的本事?
苏婉宁却只愣了一会儿,而后才笑道:“不是我聪慧和机敏,是有人向我指了明路。”
说罢,她的脑海里便映出了徐怀安那副清濯自许的孤傲模样来。
她是个别人对她好两分便要还以七八分的性子,徐怀安帮了她如此大忙,这份恩情重于泰山,一时间她甚至都不知该如何回报徐怀安的恩情。
除了感恩之外,苏婉宁更在疑惑着徐怀安为何要对她施以援手?
明明那日在廊道上她态度恶劣,简直就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心人,他却以德报怨,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许是真君子的缘故。”苏婉宁思绪蹁跹,便忍不住赞了一句徐怀安。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赞语可弄懵了服侍在她左右的丫鬟们,绮梦比月牙和豆蔻老成一些,便只利落地开口道:“夫人吩咐的事,奴婢已办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