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明揚大手一揮。
「你不覺得自己帥到男的也愛看嗎?」匡寧問。
「……你是不是有那個什麼大病?」明揚反問。
唉。
匡寧想,這哥們是油鹽不進啊。
他想不通,如果是長相耐看的人,覺得自己不帥倒也理解。但隔三岔五就遭人表白,人人都說你長得真行的明揚怎麼會覺得自己長相普通?是聽不懂人類的語言還是一整個腦迴路不正常?
到底是誰有大病啊?
俊逸中學的帥哥很多,鬼知道是哪門子原因。可能是帥哥都愛搞學習,也可能十六七歲看誰都又帥又美的——青春荷爾蒙綜合徵嘛。但在紙片人文化逐漸盛行的女生圈子裡,能靠臉成為話題的人很少,明揚算一個。
「你覺得你弟弟帥嗎?」匡寧試探地問。
明揚想都沒想說:「我弟跟我長得一模一樣,帥在哪裡?」
匡寧突然開悟了,明揚的精神世界說不定領先同齡人二三十年。
到那時所有男人都痴迷於村口老幹部的穿搭,肥碩的體型在歲月面前一律平等。就讓明揚活在我長相普通且泯然眾人的認知中也不是不行,至少真到了老了的那一天也沒有任何年齡焦慮。
「沈家駿都走了你還看什麼?」他拍開明揚的手,「別亂用臉,怎麼一天到晚跟猴子一樣。」
「我在想事,」明揚眨眨眼說,「我不記得跟沈家駿說過幾句話。」
「……猴子,」匡寧慈眉善目地說,「你跟他沒說過話。」
「哦,」明揚恍然大悟,「這樣嗎?」
媽的。
匡寧安詳地閉上眼,乾脆回身收拾自己的課桌。勞煩俊逸的靚女們擦亮眼睛,不要盲目喜歡一隻徒有帥哥皮囊的猴子。
這猴子不僅行為舉止異常返祖,字跡水平也頗有大自然之風。沈家駿清了清辦公室里的卷子,順帶看了一眼明揚試卷上的名字。這字光是看一眼就有點牙疼,哪怕是一整年的美化濾鏡也拯救不了。
偏巧胡老師還在喝茶,咳得兩眼昏花才顫顫巍巍地說:「家駿啊,不要在我喝水的時候拿明揚的卷子出來嚇人。」
「哦,好。」
「乾脆把明揚也叫來吧,這字是該好好說說了,」胡老師剛說完,立馬得到隔壁班主任的大力支持,「你看楊老師教他語文都教出工傷了。」
「哦……」沈家駿深吸口氣才說,「好。」
好什麼啊一點都不好好個屁好。
沈家駿的目標是「畢業前絕不跟暗戀對象說話」,他挺變態的,一個月總有那麼幾天老想跟喜歡的人打啵——這種搞顏色是齷齪嗎?這叫純情,別亂扣帽子。
他扭捏半天,終於完成了髮捲子不等於去死的思想工作。男生默不作聲地在教室里到處走,發到最後還留著匡寧和明揚的沒動。本來課間休息的時間就不長,再不把暗戀對象叫辦公室,整個流程就顯得很蠢,很刻意。
「匡寧。」
「啊,」男生看向窗外的視線掃過來,「我的卷子?」
「嗯,」沈家駿點點頭,「還有明揚的,你遞給他。」
匡寧也沒有和沈家駿說過話,饒有興地等著下文,然後發現沒有下文。明揚撐著頭在好友身後看,視線跟沈家駿對上好幾次。沈家駿覺得明揚在懷疑自己是殘疾,只好自暴自棄地勉強辯解道:「如你所見,我手短了。」
明揚趕緊低下頭,發出一聲細微的豬叫聲。
「你要麼就笑,要麼給老子憋著,」匡寧直接踹了一腳桌子,「什麼毛病啊。」
沈家駿的身形很小,現在都沒過一米七,是前幾排的常駐人口。後排的男生們人高馬大,身形壯碩得仿若一堵牆。路過的室友很自然地搭著家駿的肩,甚至還抱著他的頭搓了又搓。
男生一把拍開室友的手,煩躁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想走又覺得腦門芯子在滋滋冒火。
好笑嗎?啊?這很好笑嗎?
手短怎麼你了。
是我想手短的嗎!是我想矮的嗎!
碰上和身高有關的事,沈家駿就完全忘記了自己畢業前絕不跟暗戀對象說話的狗屁。他往前站了些,從匡寧手中拿了明揚的卷子,用常年肌無力的喉嚨無奈地說:「去辦公室。這字給楊老師看工傷了,他發誓要刀了你。」
完了,工傷!後排齊齊笑起來,這回輪到匡寧沒憋住,拿著卷子狂笑不止。
明揚惱火地接過卷子一看,一是一二是二的,究竟哪裡能看出工傷?他仗著身高優勢起身,很認真地對沈家駿剖析道:「怎麼可能啊!解!根據餘弦定理計算可得!你看這他媽,橫豎撇捺多規範啊!」
沈家駿湊近距離,很難過地嘆息道:「是公元前的規範嗎?我上世紀末出生的,不太懂很久以前的藝術。」
整個後排陷入了沉默。
倒是明揚自己率先發出了一聲豬叫。
這人笑的時候很關注場合,感覺要嚴肅的時候就會很認真地憋——然後每回都沒憋住。一旦想笑了,鼻子會輕微地吸氣,發出小小的豬叫聲。
這下好,理實班大後方笑得跟有絲分裂一樣,十個人笑成二十個,全他媽裂成兩半。
明揚終於開始懷疑自己了。
在此之前,他對自己的狗爬字相當自信,因為他看得懂,他弟弟也看得懂,所以四捨五入全世界都看得懂。本來還想跟沈家駿吵幾句嘴,匡寧卻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拉去了胡老師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