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駿有點心虛——不是有點,是級,他覺得慌忙轉移視線不太好,只得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開一個「場面好尷尬」的玩笑。
明揚不疑有他,對著沈家駿的方向比了個耶。
耶個屁。
沈家駿嘆口氣,心說這還真的招架不了。
看我昨天晚上都幹了什麼好事。
這堂考試真不難,字裡行間都透著一股出題老師的敷衍。最近競賽很多,各個老師都抓著尖子生不放,哪還有時間操心小班試卷怎麼出題。沈家駿原本還擔心選擇題太難應付不來,哪料做到結尾也只有一兩道題型完全沒見過。
抬眼一看,葉子華準備交卷。
「外面等你,」這廝用氣音說,「陪我去校園商店買吃的。」
你膽子真大啊敢在考場裡說話?
沈家駿看了一眼講台,楊老師正在摁九鍵,再環顧四周,理實班的幾乎走光了。
行吧,這他媽。
這種卷子勉強不了,腦子能繞彎的自然就會,腦子繞不過的只能幹瞪眼,聽再多課也沒用。沈家駿本以為只帶文具盒已經十分不走心了,誰知一個個只帶一支筆,多帶個修正貼都是對考試的不尊重。
明揚已經不見人影了,他給匡寧扯去見識六邊形廁所,想拒絕都拉不住。
走出教室後,葉子華想起沈家駿下午買的糖,十分奇怪地問:「你那包薄荷味就吃完了?」
「沒,」沈家駿瞟了一眼樓梯口的落地鏡,「你覺得可能麼?」
「我就說呢,」葉子華也看到了落地鏡,很是自戀地在鏡子前轉兩圈,「哥們真帥。」
「嗯,帥,」沈家駿非常了解葉子華的語言系統,嘴上搭腔,身體直接下樓,「帥得我呼吸困難。」
「欸!你別走!」哪料葉子華直接將人扯過來,「你他媽是不是要一米七了?」
一米七?沈家駿狐疑地看向鏡子。只見鏡子裡有兩個男生,其中叫「沈家駿」的非常迷茫。
還真長了?
這種感覺很奇特,好像自己是一個大工程師,在操縱台前指揮無數雙機械手拼成「沈家駿」的身體,然後將沈家駿的靈魂裝進去。
他一時無法適應身體的急生長,只好盯著自己的身體使勁看。
葉子華拍了拍他的肩:「得了啊,你咋還看上癮了?」
「小子,」沈家駿打心眼裡感到高興,甚至高興到胡言亂語,「我如果比你高了,揍你分分鐘的事,呵,狗兒子,別惹我。」
「……又發病了啊?」
他倆互相拉扯,拉扯到明揚的六邊形廁所之旅都結束了,還在落地鏡前做一些無意義的打架動作。
這廁所簡直離譜,因是六邊形,到處是長了青苔的死角,好像在說人類真是一個富含營養的物種。明揚左右覺得心臟承受不住,硬是將心中想如廁的歹意強壓下去。
哪料剛出來,就看見沈家駿和葉子華在掐架。
昨天去百味館吃飯時,他對這倆打架沒什麼興。但一個晚上幾個小時的時間,自己就大變活人,變成了十六年來完全沒見過的樣子。
這種感覺很奇特,好像自己是一個大工程師,在操縱台前指揮無數雙機械手拼成「明揚」的身體,然後將明揚的靈魂裝進去。
他也沒出聲,就站在一旁饒有興地看。沈家駿掐地很隨意,挨了幾下打後才揪住對方耳朵往上提,痛得葉子華倒退幾步才站穩。
沈家駿大笑起來。
這笑容實在生動,明揚不由地想起了老家的堤壩。和江南水鄉的宣傳圖不同,內6多水庫和死江,橋更是建得極其隨意,往往一個大水泥柱子,上邊僅允許通過一人。若是村委會再懶散點兒,那橋指不定一邊有圍欄,一邊又沒有。
兒時,橋東家某某會在年買砸炮,誰一過橋就在橋頭砸來砸去,嚇得橋西的小孩兒不敢來拜年。
沒來由地,明揚覺得沈家駿絕對干不出這事。
他絕對是支使別人這麼幹的孩子王。
「你剛才掐的哪兒?」葉子華心有餘悸,「怎麼這麼痛啊?」
「不告訴你,」沈家駿說得很實在,「你要知道了我當場完蛋。」
他倆覺得鏡子裡多了兩個人,便齊齊朝鏡子裡看。明揚的嘴邊噙著笑,就差沒拍手叫好了;匡寧心說這都什麼逼,考完還不從鬼屋教學樓滾出去,對著照妖鏡亂打。
「那誰!下考了還沒走呢?」哪料這時,楊老師從勉強還算考場的教室里探出頭喊,「正好,匡寧!來一下!你怎麼一碰到立體幾何就亂畫?說過多少回了輔助線找最簡單的做!」
「不是,」匡寧大受驚嚇,「這考試還能再隨便點嗎?!您就看我卷子了啊?」
「那不然呢!」楊老師一副你得感恩戴德的表情,「還有,你是不是有個叫葉子華的同班同學?明晚的生物小班考他不用去了,現在去余老師辦公室,好像是交代批改小班試卷的事。」
得。
這考試究竟是在考什麼?
剛還熱鬧的樓梯口安靜下來,不到半分鐘,葉子華和匡寧就不見了。明揚和沈家駿面面相覷,竟不約而同地苦笑出聲。
腦門上還懸著匡寧挨罵的背景音。
「嘖,你對補角怎麼如此排斥?」楊老師根本不急,緩慢而堅定地持續輸出,「非要在不規則圖形里構造相似三角是圖什麼?你跟相似簽了對賭協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