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明揚很想說一些話,但因為爸爸哭太慘了——這男人混到今天不容易,明揚從不知道如此高大的人能哭這麼慘。
奶奶以前說,這麼多孩子裡最放心不下你爸。
這麼一看也確實,明揚想,瞧老太太心裡多清楚。
「我過幾天有直升的考試,就先回去了,」他拍了拍爸爸的肩,「走了爸。」
「什麼架勢,」局長預備役總算不高興起來,「你是兒子還是我是兒子啊?」
「哦,」明揚點點頭,「你想當兒子啦?」
「走走走走!」明初彌在笑還是凶之間糾結半天,最後決定繼續哭,「你給老子快點走!」
明揚拍拍腿,嘿咻一聲離開了樓道。
他和爸爸總是很默契,一方有難,另一方總能第一時間來支援。
但他後來才知道,兒女和父母之間,最不需要的就是默契了。
明太兒走後不久,明爺們的行動越發遲緩。明初彌不顧自家老爸的反對,賣走全部雞鴨,將老人送進市里最好的療養院。明揚高一時,遠山沖的山腳被暴雨淹沒,而他長大的房間,也在這場大雨中消失了。
自此,明揚發現自己最重要的一部分被留在了那裡。
他想看雪。
看雪掩蓋自己,掩蓋奶奶,最後再掩蓋爺爺。直到整個遠山沖都被淹沒,他的全部也將從這個世界消失。
爺爺奶奶定義了彼此的死亡。
而他也想成為別人的定義。
「那是不是明揚?我操,真尼瑪帥,真有人能長這樣?憑什麼啊?」
「不知道,別問我,我真的被帥到了,」女生捂住嘴巴說,「俊逸雖然垃圾,但是帥哥質量真甩仁禮三條街……」
「妹妹過激了啊,」女生的閨蜜大翻白眼,「咋還拉踩呢?」
明揚站在課間操隊形的最後,因為聽到對話而笑了起來。
他初中起就很高了,從不知道班級排頭究竟是啥站位。
他和匡寧可以跟值班老師聊天,跟教導主任聊天,跟周圍任何一個想來搭訕的聊天,但他卻從沒有主動開口和其他人說過話。
誰知高二開學時,想主動交談的人竟然真的出現了。
對方在高一時毫無存在感,甚至兩人沒有任何交集。明揚能知道他,完全是因為自己下意識記憶全班名字的習慣。又或者,他無意和對方的眼神碰上過,但自己根本沒在意,也不知道該從哪個角度開始在意。
對方只不過是成績單中排頭的名字,以及同班同學的調侃。
對方的存在感太稀薄,以至於出場時很突然,有一種從天而降閃亮登場的特效。
沈家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