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高声叫嚷吸引了宫殿中所有的人。威廉看到
,从门口到房间,都挤满了睁大眼睛聆听的人。这场争吵持续的时间足够了,这下没人能否认托马斯拒绝王命了。威廉向雷金纳德发出信号。那是个很细微的手势,但菲利普副院长注意到了,惊讶地扬起了眉毛,他意识到这伙人的头目不是雷金纳德,而是威廉。
雷金纳德一本正经地说:“托马斯大主教,你已经不再处于国王的和平保护之下了。”他转了一圈,向旁观的人命令说,“离开这屋子。”
没人动。
雷金纳德说:“你们这些修士,我以国王的名义命令你们,看住大主教,别让他跑了。”
他们当然不会做这种事。威廉也没想让他们这么做,相反,他想让托马斯试图逃跑,那样更容易杀死他。
雷金纳德转回身去,面对着管家威廉·菲茨尼尔,理论上说,他是大主教的贴身护卫。“我要逮捕你。”他说。他抓住管家的胳膊,把他拽出了房间。那人并没有反抗。威廉和别的骑士跟着走了出去。
他们跑下楼梯,穿过大厅。当地那名骑士理查,还在前廊里守着。威廉不知道该拿这管家怎么办。他问他:“你和我们站在一起吗?”
那人已经吓坏了。他说:“是的,只要你们站在国王一边。”
威廉决定,这人已经吓得不构成任何威胁,站在哪一边都无妨。他对理查说:“盯着点他。别让任何一个人离开房子。把前廊门关好。”
他和
别的人一起,跑过院子,来到桑树跟前。他们急忙戴好头盔,佩好长剑。威廉畏惧地想,我们现在就要动手了;我们要回到那里边,杀掉坎特伯雷大主教,噢,我的上帝。威廉已经好长时间没戴过头盔了,而且护头和护肩的锁子甲的边缘老是碍事。他诅咒着他发僵的手指。他这会儿可没时间出什么岔子的。他看到一个张着嘴巴盯着他看的男孩,就冲他嚷道:“嘿!叫你哪!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孩回过头去,朝厨房看,不知道是该回答威廉,还是该拔腿就跑开。“罗伯特,老爷,”他过了一会儿说,“他们叫我管子罗伯特。”
“过来,管子罗伯特,帮我弄一下这个。”
那男孩又犹豫起来。
威廉再没耐心了:“过来,要不,我以耶稣的血发誓,我就用这把剑剁下你的手!”
那男孩不情愿地走上前来。威廉教给他怎么提着锁子甲,让他套上头盔。他总算穿戴好了,管子罗伯特赶紧跑掉了。威廉闪过一个想法,那孩子将来会给他的子孙们讲这件事的。
头盔上有一个护嘴铁罩,可以拉过去,用一根绳拴好,别的人都已拴好,因此他们的面孔给遮住,别人认不出他们了。威廉还让他的护嘴打开了一会儿。他们每个人都一手仗剑,一手握斧。
“好了吗?”威廉说。
他们都点了点头。
从现在起不会再讲什么话了。不必再下什么命令了
,也不必再做什么进一步的决定了。他们只用回到那里,杀死托马斯就成了。
威廉把两个指头伸进嘴里,吹出一声尖利的口哨。
这时他锁紧了他的护嘴。
一名士兵从门楼里跑过来,把主要大门打开。
威廉事先安顿在路对面的房子里的骑士们,从里边跑出来,冲进了院子,他们按照吩咐的一路高喊着:“国王的人!国王的人!”
威廉跑回了宫殿。
理查骑士和威廉·菲茨尼尔为他们打开了前廊大门。
他正往里跑,大主教的两名仆人趁理查和威廉·菲茨尼尔注意力放在开门上,赶紧把前廊和大厅之间的门砰地关上了。
威廉全身去撞门,但他迟了一步,里面已经闩上了门闩,安全了。他骂着。一道障碍,而且这么快!骑士们开始用他们的斧头劈门,但没什么进展,门是做来防止攻击的。威廉感到自己正在失去控制能力。他强压下开始露头的惊慌情绪,跑出前廊,去寻找另一道门。雷金纳德和他一起去了。
这座建筑物的这一侧什么都没有。他们跑着绕过宫殿的西端,经过隔开的厨房,进入了南侧的果园。威廉高兴得直哼哼,在宫殿的南墙上,有一道楼梯通到楼上,看上去像是直通大主教房间的私人入口。那种惊慌情绪消失了。
威廉和雷金纳德跑到楼梯底部。楼梯从中途再往上已经坏了,附近有一些工匠的工具和一部梯子,似乎正在修
理楼梯。雷金纳德把梯子靠在楼梯侧面,爬上去,绕过了那要破损的楼梯。他到达了顶部,那里有一道门通进一个凸肚窗,也就是一个封闭的小阳台。威廉看着他试着打开那道门。门是锁着的。门边有一个关着的窗户。雷金纳德只用斧子砍了一下,就把百叶窗砸烂了,他进到窗内,摸索一阵,把门打开,走了进去。
威廉开始爬梯子。
菲利普从他看到威廉·汉姆雷的那一刻起就感到可怕了,但托马斯的随从教士和修士起初还满不在乎。后来,他们听到了斧头劈大门的声音,才害怕起来,其中有好几个人建议到大教堂里去避难。
托马斯抱着轻蔑的态度。“避难?”他说,“避什么?那几个骑士吗?一位大主教不能逃避几个莽汉。”
菲利普觉得他是对的,不过只是在一点上:大主教如果被骑士吓倒,那个头衔就毫无意义了。他是上帝的人,他是安全的,因为他知道,他的罪得到了宽恕,他把死视作向一个更美好的所在的幸福转移,他对剑无所畏惧。然而,即使是一位大主教,在攻击临头时,也不该对他的安全掉以轻心。何况,菲利普对威廉·汉姆雷的凶残恶毒早有了解。因此,当他们听到砸烂凸肚窗的百叶窗的声音时,菲利普决定挺身而出。
他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宫殿已经被骑士包围。他们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让他更怕了。显然
,这是一次计划周密的攻击,而且这些凶徒们是准备要使用暴力的。他连忙关上卧室的门,把门闩上。别人都眼睁睁地看着他,巴不得有这样一个果断的人负起责任。托马斯大主教仍然抱着轻蔑的态度,不过他并没有设法阻止菲利普。
菲利普站在门边聆听着。他听到一个人穿过凸肚窗,进入了会客室。他不知道,卧室的门有多牢靠。然而,那人并没有砸门,而是穿过会客室,走下了楼梯。菲利普猜想,他要去从里头打开大厅的门,把别的骑士放进来。
这就给了菲利普一刻缓冲的时间。
在卧室的对面角落里,另有一道门,让床遮住了一半。菲利普指着那道门,急迫地说:“那门通什么地方?”
“通回廊,”有人说,“但门是锁着的。”
菲利普走过去,试了试门,确实是锁着的。“没有钥匙吗?”他问托马斯,想了一下又补充说,“我的大主教大人。”
托马斯摇了摇头:“就我记忆所及,那条道从来没用过。”他说话时那种平静,让人着急。
那门看起来并不怎么牢靠,但菲利普已经六十三岁,而且用蛮力从来不是他所擅长的。他后退一步,踹了门一脚,踹得他脚生疼。那门脆弱地咯吱咯吱响着。菲利普咬紧牙关,更用力地又踹了一脚。门开了。
菲利普看着托马斯。托马斯似乎还不情愿逃遁。他大概还没有像菲利普那样清醒
地开窍:这些骑士的数量和他们这次行动的精心策划的本质都表明了,他们处心积虑地要加害于他。但菲利普本能地知道,试图用面临危险来说服托马斯必须逃遁是不会有结果的。于是,他只是说:“该做晚祷了。我们不能任凭几个暴徒来打乱我们正常的敬神活动。”
托马斯微笑了,他看出来,菲利普正用他的论点来说服他。“好极了。”他说着,便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