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说:“那是威廉·琼斯的地。他和他的儿子们都死了,他老婆去夏陵和她姐妹一起过了。”
“你找过新佃户吗?”
“找不到的,嬷嬷。”
哈里又插话了:“反正按原有的条款是不行了。”
威尔瞪了他一眼,但凯瑞丝说:“你的意思是什么呢?”
“物价在下降嘛,你看,哪怕是在粮食通常要卖得贵的春季。”
凯瑞丝点点头。人人都知道,市场就是这样子的:买主少,价格就跌。“可是人们总得过日子啊。”
“他们不想种小麦、大麦和燕麦——可是他们得照吩咐去种,至少在我们这河谷是这样。所以一个想租地的人宁可到别处去了。”
“那他们在别处会得到什么呢?”
威尔气愤地抢答道:“他们想做高兴的事。”
哈里回答了凯瑞丝的问题:“他们想当自由的佃农,付现金地租,而不想当一周得在领主的土地上干一天活的雇农;他们要能种不同的庄稼。”
“什么庄稼?”
“大麻或亚麻,苹果或梨——那些他们知道能在市场上卖得掉的东西。没准儿每年都不一样。但这在奥特罕比是绝不允许的。”哈里似是镇静了一下,又接着说,“我这可不是冒犯你的神圣指令,副院长嬷嬷,也不是针对威尔总管,人人都知道他是个诚实的人。”
凯瑞丝弄明白了。总管总是保
守的。在好年景,这没大关系:原有的就足够了。但如今是危机时期啊。
她摆出一副最权威的架势:“好吧,认真听着,威尔,现在我来告诉你,你要怎么办。”威尔面色惊惶:他原以为是找他商量而不是给他下命令的。“首先,你要停止耕种坡地。我们现成的肥沃土地不去耕种,那么做是愚蠢的。”
“可是——”
“先别说话,听我说。给每家佃户提供交换,用同样英亩数量的谷地里的好地换掉坡地。”
“那我们拿坡地怎么办?”
“变成牧场:低处放牛,高处放羊。那是用不了多少人手的,有几个男孩放牧就成了。”
“噢。”威尔说。他明显地要争论,但一时想不出反对的理由。
凯瑞丝继续说:“其次,对谷底里没有租出去的地,要提出一个自由的租用条款:愿租者只交现金地租。”一个自由的租用条款,意味着承租人不是雇工,而且不必在领主的土地上干活,结婚和盖住房都不必获准。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交租。
“你把老规矩都废了。”
她指着那块休耕地:“老规矩把我的地都荒了。你能想出别的办法来克服这种现象吗?”
“唉。”威尔说罢停顿了好长时间,然后无言地摇摇头。
“再次,给肯于在这些地里干活的人一天两便士工钱。”
“一天两便士!”
凯瑞丝感到,她无法靠威尔得力地推行这些变革。他会拖着腿找借
口的。她转向那个自信的青年农人。她要让他当她变革的带头人。“哈里,我想让你在今后的几周里到郡里的每个集市去一下。把话传出去,任何流动的劳力都可以在奥特罕比好好地干。要是有雇工要赚工钱,我想要他们到这里来。”
哈里笑着点了头,尽管威尔依旧神色茫然。
“我想看到这一片沃土今年夏天长出庄稼来,”她说,“我都说清了吧?”
“清楚了,”威尔说,“谢谢你,副院长嬷嬷。”
凯瑞丝和琼姐妹把全部卷宗都验看了一遍,把每个文献的日期和主旨都记了下来。她决定把这些东西全部逐一誊抄一份——这本是戈德温提议的,不过他只是以假誊为借口,从修女的手中占为己有。但这倒是个言之成理的主意。抄写的份数越多,有价值的文献就越难以丢失了。
她对注明1327年的一件事情感到了兴趣,文献中说,要把诺福克郡内林恩附近的一大片农田,叫作林恩田庄的,颁给修士。这份赐予的条件是:修道院要接受一个名叫托马斯·兰利爵士的骑士做见习修士。
凯瑞丝忆起了童年时代的那一天:她和梅尔辛、拉尔夫和格温达冒险进入树林,亲眼看到了托马斯受伤,致使他失去了一条胳膊。
她把那文献拿给琼看,琼耸耸肩,说:“当一个人从富裕家庭变成修士时,这种赠予是常事呢。”
“可是看看是谁赠予的
吧。”
琼又看了一遍。“伊莎贝拉王后!”伊莎贝拉是爱德华二世的未亡人和爱德华三世的生母。“她对王桥的兴趣何在呢!”
“或者是对托马斯感兴趣?”凯瑞丝说。
几天之后,她有机会弄清了。林恩田庄的总管安德鲁来到王桥,做两年一次的拜望。他是诺福克人,年过五旬,自田庄赠给修道院以来,一直在那里主事。如今他头发已白,身体发福,这使凯瑞丝相信,尽管有黑死病的疫情,但林恩田庄依旧兴旺如昔。因为诺福克在好几天的路程之外,而且交租是以现金的形式,而不必一路赶着装满产品的牛车而来。安德鲁带来的是值三分之一镑的新金币,上面铸的是爱德华国王站在船甲板上的图像。凯瑞丝清点了钱币并交给琼收进新金库之后,她对安德鲁说:“二十二年前伊莎贝拉王后为什么要把这处田庄赐予我们呢,这事你知道吗?”
令她惊诧的是,安德鲁那张粉红色的面孔变得苍白了。他好几次想用假话来搪塞,然后才说:“王后陛下的决定,可不是我等该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