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格林聽自己經紀人說了很多回,這還是第一次私下裡見胖總,沒想到他居然是這種磨磨唧唧照顧孩子的形象。
而旁邊的沈兆景仿佛早就習慣了,懶散的靠在沙發里用小叉子戳著西瓜吃,問:「等我拍完戲空一天出來可以嗎?」
胖總警惕回頭,像只聽見陌生聲響的倉鼠,整張臉似乎都隨著他的謹慎目光一動:「幹什麼?」
沈兆景:「我想去看看鐘豆豆。」
「高考完再去。」胖總又回去翻水果。
有人敲門,是拿著劇本的宋玄,一進來發現雲格林也在,他耳朵尖很明顯的一紅,小聲道:「要不我等會再來?」
胖總直起身,:「不用。」
他回頭看一眼,沈兆景瞭然:「來對戲?」
胖總拍了拍手上的灰塵:「他是人,你多帶著他一點。」胖總扭頭看了一眼雲格林:「麻煩雲老師也多照顧下小宋,這孩子很勤奮,就是不太愛說話,性格比較靦腆。」
吃了人家水果的雲格林搖了搖頭,她從沙發上下來,穿上拖鞋,沒有剛剛的隨性:「沒事,有什麼不懂的你可以說出來,大家一起幫忙想解決辦法。」
對戲像是課前預習,所有一切的東西在鏡頭開始前先在內心模擬一遍,這對於沈兆景和雲格林來說並不難,兩人對於拍戲的整個過程都熟悉,宋玄身為人,對於角色拿捏起來卻顯得猶疑不定。
三個人坐在一塊,宋玄猶猶豫豫念出詞,他不是科班出身,念台詞的時候帶著點口音,雲格林好奇問:「你是哪裡人?」
宋玄一怔:「廣州人。」
怪不得。
三個人坐在一塊,面對沈兆景的時候,他眼神猶疑不敢看,沈兆景看出來那是屬於宋玄的毛病,這不應該出現在閆曉福身上。
張曉蓮的男朋友閆曉福是個徹頭徹尾的小混混,沒上過學也沒被人教過,他渾身的毛病,邋遢懶惰會說髒話。
宋玄是個好好學生,乖得像八九歲時候的陳亦周,唇紅齒白像個小白菜。
沈兆景微微彎起眼眸,眸中含笑,片刻後她自己忽然醒過來神,像是被戳破一層泡泡,耳廓猛地一動。
陳亦周——她正拿著宋玄跟陳亦周比,她心裡一動,突然意識順著這個念頭往前順,發現自己碰見任何男生先都是跟陳亦周作對比。
八九歲的陳亦周或十七歲的陳亦周。
對比的男生總是在變換,唯一不變的被對比的陳亦周。
那種感覺就好像全天底下她永遠只會第一個想起陳亦周。
「師姐,師姐——」宋玄喊她,等沈兆景回過神,她湊近一點反問:「怎麼了?」
「是我的台詞念錯了嗎?」宋玄顯得很無措。
旁邊雲格林提醒:「輪到你念台詞了。」
「哦哦,沒有,我剛剛想到一個人。」沈兆景舔了舔發乾的上顎,她伸手抽了張紙巾擦了擦冒著冷汗的手心,將整個掌心擦乾淨,她將紙巾團了團,閉了閉眼睛,心裡默念著張曉蓮的名字,想像有一把掃帚正自動的清掃著腦內有關陳亦周的畫面。
再次睜開眼,她勾起唇角,笑的很甜,:「閆曉福,我說我喜歡你。」
說到最後喜歡你的時候,她盯著宋玄黑潤的雙眼,大腦內突然閃過電視屏幕斷聯似的刺啦聲,大腦反饋出的不是眼前注視著的宋玄的臉,而是下午隔著車窗擁抱陳亦周時的臉孔。
陳亦周被擁抱的時候微微閉上眼,他臉上沾滿了汗,有些狼狽,長睫毛被太陽曬得白絨絨,看上去格外柔軟,因閉著眼睫毛也泄露出幾分無措。
直到擁抱散開,他才一點點的睜開眼。
像是慢鏡頭,這個畫面在沈兆景大腦內再次重複播放。
她抿了下唇,掐著手心,繼續對著宋玄的眼睛說著台詞:「我想讓你做我男朋友行嗎?」
下一句應該是閆曉福的台詞,他會說:那你以後就多個男朋友。
慌神錯亂的幾秒鐘完全沒有被身邊人發現,沈兆景面色平靜的表演出一個張曉蓮,連旁邊的被戲稱演戲天才的雲格林也沒發現她任何失誤。
她等了幾秒,食指指尖在桌面上輕敲,原意是提醒宋玄說詞。
接著沈兆景和雲格林親眼看著宋玄一張白淨的臉迅染上紅,他自己也大概意識到自己的臉正在發燙,他就這麼直溜溜的從沙發上滑下去,半跪在地毯上,兩手舉著劇本擋住了自己的臉。
沈兆景深吸一口氣,從暫時屬於張曉蓮的身體裡冒出一點屬於沈兆景的靈魂:「你該不會沒被女孩子告白過吧?」
宋玄結結巴巴道:「有過,但是——」
沒說完,旁邊其實笑點特別低的雲格林控制不住渾身的顫抖,轉身趴在沈兆景身上一抽一抽的強行控制自己的笑聲。
沈兆景輕咳一聲,也被弄的有些手足無措,她還沒碰到過這種情況,只能隨口說:「那你先習慣習慣,後天正式開拍就不能再這樣了。」
隔著劇本擋臉的宋玄,聲音有些悶:「嗯。」
送走宋玄和雲格林後,房間內只剩下沈兆景一個人,她仍舊盤腿坐在沙發上,保持著和剛剛同樣的動作,手中正在掰山竹,可雙眼落地無神,只是在保持無意識之前的機械性動作。
片刻後,那雙杏眼再次恢復神色,她丟下手中的山竹,突然顯得很著急的去尋找自己的手機,翻開沙發抱枕,跳上床,她找了半天,一無所獲,最後站在窗戶前凝視著窗外的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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