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余氏并未反对,薛夫人稍微缓和了语气,“不过还有一事需由你来做,你素来同几位尚书家的夫人有私交,就由你去换回那些首饰。”
“是。儿媳一定办妥当了。”
薛老夫人看了眼低眉顺目的余氏,“今后少与你姐姐来往。”
余氏自从嫁入薛府,丈夫虽对自己宠爱有加,但婆母却总是这般性子严肃,看不上她的行事,动不动便随口斥责,府里只有一个妾室茉姨娘,那茉姨娘曾是她的洗脚丫头,她也瞧不上茉姨娘卑微的出身,在偌大的相府她竟找不到一个与她性情相投之人,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她先后生育了长子薛燃,次子薛籍,后又生下薛凝和薛雁双生姐妹,虽说茉姨娘也生下薛况,但却是个不着调的纨绔。自然难以撼动她正妻的地位。
年轻时她总想着争掌家大权,被薛老夫人发现后,教训了身边唆使她的人,她自知不是婆母的对手,加之丈夫只听婆母的话,她自讨没趣,后来慢慢断了这个念头。
至此,她便时常回娘家找母亲和姐姐倾诉,后来薛远官至右相,便越来越忙了,陪她的时间也更少了,她便经常去找姐姐陪她说话解闷。
偶尔同姐姐说说府里的事,那钱松是姐姐的奶娘徐妈妈的儿子,也是姐姐极为信任之人,是派来帮她的。
如今尚且没有证据证明是钱松在暗中捣鬼,婆母便如此武断竟不许她和姐姐来往,就算钱松有问题,姐姐应当也不知情,她的亲姐姐难道会害她么?
余氏看着婆母那张冷脸,心里越想越委屈,“姐姐介绍钱掌柜只是为了替我们薛家分忧,目前尚且还不知钱掌柜是否有问题,便是他有问题,那必定与姐姐无关,姐姐也是一片好心,真心想要帮我。”
薛夫人拧起眉头,“哼,不服是吧!等查明真相,定便叫你心服口服。”
眼见母亲又被斥责,薛雁两边相劝,劝得祖母平息怒火,余氏又哭哭啼啼,便又去劝母亲,真是手忙脚乱,心力交瘁。
这时,府中下人来报,“大小姐回来了。”
余氏此前一直担心薛凝进宫会选为宁王妃,听说长女归来,想知晓长女是否当选,这才止住哭泣,告别婆母离开万寿院。
余氏走后,薛老夫人将薛雁拉到身边坐下,“听说雁儿今日买了一张价值三百两的琴。”
薛雁见福宝低着脑袋,不自然地搓着衣角,便知她被陈妈妈套了话,说出了自己去大雅琴行为二表哥挑礼物的事,不禁脸一红,老老实实回答,“是。”
薛老夫人笑道:“我记得你并不喜弹琴,也不喜音律,难道是为了明日谢家二郎的生辰宴?雁儿喜欢谢玉卿吗?”
第7章
薛雁心想什么都瞒不过祖母的眼睛,她赶紧摇头否认,眼底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落寞,提起谢玉卿,她满面含羞,轻咬着嘴唇,“二表哥曾于我有恩,一直没找到机会好好谢他,明日是他的生辰,我便想着送他一件礼物。”
谢玉卿和姐姐才是一对,他们情投意合,早已心意相通,她喜欢谢玉卿,那也是她一厢情愿的单恋,长久以来也只敢将心思小心翼翼藏着,从不敢显露半分。
薛老夫人笑道:“谢家二郎一表人才,相貌俊朗,自然讨人喜欢。若是喜欢,却不想着去争取,久而久之会成了心病。雁儿难道就甘心一直将心思藏着,不想知道谢家二郎是如何想的吗?”
从万寿院出来,薛雁一直在想着祖母说的话。
既然喜欢,便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倘若不能如愿,也可从此放下,从头开始。
难道还打算藏在心里一辈子都不说?拿不起也放不下,拖泥带水,当断不断可不是她的行事风格,可偏偏面对感情之事,她却犯了糊涂。
于是薛雁在心底暗暗下定决心,明日一定要借送琴的机会,试着对二表哥表明心意。
想到明日便能见到二表哥抚琴的神仙风姿,她却是辗转难眠,夜不能寐。想对月祈祷二表哥定会喜欢她挑选的礼物。
但外面却漆黑一片,雨打屋檐,沙沙作响,整夜未停。
薛老夫人站在窗边听外面的雨声,陈妈妈为她披上一件薄披风,感叹道:“老祖宗,二小姐可真您像当年啊!她是那般的聪慧,有灵气,遇事有决断。”
薛老夫人也带着欣赏的眼光,很赞同陈妈妈的话,“这些年雁儿虽流落在外,但许怀山将她教养的很好,她母亲性子太软,遇事没有主见,是指望不上的。好在老天爷将她送到了我的身边,让我有了好帮手。今后我也放心将薛家交给她。”
陈妈妈暗暗觉得吃惊,没想到老祖宗竟然想得如此长远,竟已经打算将整个薛家都交到二小姐手里。
薛老夫人轻咳了一声,“人老了,身体也越来越差。只怕过两年我就会撒手去了。若是雁儿能拿到钱掌柜私吞银子的证据,我便借此机会将管家权交给她。”
薛老夫人虽然年迈体弱,但却耳聪目明,听见从东边的院子传来阵阵喧闹声,叹了口气,道:“老大整日和一帮江湖骗子鬼混,老二虽饱读诗书,却是一股子书呆子气,老三是庶出,纨绔子弟一个,薛凝同她母亲一样,空有才名,实则全无城府算计。若有遭一日,薛府的荣耀不再,能靠得住的也只有雁儿一人。”
陈妈妈觉得老夫人这两年老得特别快,身体病弱,脚步蹒跚,管理这一家子的重担都压在她的身上,将她原本笔直的脊背压得弯曲变形,不禁湿了眼眶,老泪纵横。
她希望老夫人不要看错,薛雁真的能够独当一面,接管整个薛家。
“老奴扶您进去吧。这雨越下越大了。”
薛老夫人突然说道:“明日武德候府的寿宴让薛凝不必去了,宫里该来消息了。”
虽说薛凝和谢玉卿的关系并未挑明,但两家是远方表亲,长辈自然也知晓他们之间的事,觉得两人郎才女貌,甚是般配,甚至默许了这门亲事。可没想到突然生了变故。月妃竟然选中了薛家和赵家,打算从两家中挑一位为宁王正妃。
即使薛凝和谢玉卿两情相悦,也只能断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也该懂得避闲。
其实薛老夫人也有自己的考量,谢玉卿家世门第不错,人品贵重,是个难得的好儿郎。但以谢家的处境,薛雁嫁过去比薛凝更合适。
陈妈妈听了薛老夫人的话,心中大喜,“难道宁王会选咱们薛府的大小姐?若是咱们大小姐成了王妃,薛家也算是有了倚仗,老夫人担心之事或许不会发生了。”
薛老夫人却冷笑道:“选谁还需得宁王点头答应。但这门亲事倘若轮不到薛家,便只能便宜了赵家。但不管结果如何,薛凝那丫头万不能再嫁入谢家。劝她早些和那谢二郎一刀两断。”
“方才老祖宗劝二小姐主动,可是想促成二小姐和谢家二郎的亲事?”
薛老夫人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大雨倾盆,屋檐下像是笼着一层浓密的雨帘,什么也看不清。
她摇了摇头,道:“雁儿嫁过去,我倒是不担心的,那是谢家几世都修不来的福气,就怕那谢家二郎有眼不识珠玉。”
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年纪大了就很怕冷,一变天,总觉得有股子凉意往骨头缝里钻。
“我不是为了撮合雁儿和谢家二郎,而是想让雁儿化解心里的执念,这孩子虽聪慧伶俐,但唯独感情一事,可糊涂着呢!”
薛老夫人笑道:“唯有放下执念,才能心无旁骛,专心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