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海棠不复
年末,腊月廿四日,新帝登基。
深冬萧瑟,新帝的登基大典设在礼庙,祗告了宗社社稷。更年号为“明昭”,是以次年正月初始,为明昭元年。
登基礼那晚,萧潋意未卸妆,硬是亲手给徐忘云换了一身红衣。徐忘云少穿如此鲜亮的颜色,他被萧潋意关了半月有余,茶饭不思,消减得厉害。红衣一裹,将他身躯勒得起伏毕现,腰背纤长清瘦,衬出他红衣黑间一段白皙的后脖颈,因他抗拒的动作微微弓着,隐隐显出他寸寸凸出的骨节。
密室绳索,红衣黑。这本该是带了些情色意味的香艳场景,可徐忘云躺在那,却不见半点脆弱之意,叫人不敢亵渎。萧潋意轻柔地撩出他后背藏在衣裳中的长,和他说:“今日大典刚结束,潘太傅便迫不及待地同魏丞相几人一同上表,说先帝嫔妃都已迁至步寿园,后宫无人,不可久空。”
他趴在徐忘云的床边,抓住了他那缕丝便不放手,拿在指间把玩,想到什么,又笑起来,“我以公主名登基,潘太傅是要我广纳嫔妃充裕后宫,可他约莫是没见过我这种情况,说了个‘立……’字就顿住,脸上青红交错了好一会,才将后面的‘皇后’两个字补完整了,你是没瞧见他那个脸色,真是……”
他低声笑了片刻,指尖轻搓徐忘云的头,笑声便慢慢停了,只听他说:“你什么时候才愿意和我说话?”
殿内静寂。
“你近来睡得不好。”萧潋意说,“我抱着你,知道你很晚才睡得着,你有时候要做梦,夜里总会流眼泪。阿云,你都梦到什么了?”
徐忘云不答他。
萧潋意反复摩擦着他那缕头,静了片刻,忽叮啷哐当地将自己满头的钗冠拔去,头散下来,分出来一股,指尖微微颤抖着,很小心地和徐忘云的系在一起,打了个死结。
他喃喃地说:“结为夫妻……”
徐忘云轻微一动,那两条长便干脆地散开了。
萧潋意顿住了,他愣了片刻,执拗地抓住徐忘云的头,不死心地又和自己的绑在一处,连连打了许多结,直将恶狠狠地那头死死缠成了一团才放手。他爬上了床,又将徐忘云箍进自己怀里,让他不能再动。
“……恩爱两不疑。”他低低地,有些咬牙切齿的在徐忘云耳边说。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中挤出来的。半响,他似是痛苦难耐,两条苍白有力的手臂交缠,将徐忘云死死地,死死地勒进自己怀中,像要将他融进血肉,至此再不能分离。
结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正月一过,又到新春。
新帝上位半月,下旨彻查了多年前杨义康谋逆一案。
此案虽早在成武帝在位时重审过一次,但那时只定了二皇子萧文琰的罪名,但未查当年牵扯到的官爵罪证是否属实。此次重查,梳理了那年事端的大小末节,重理卷轴,平了止绛侯徐到庭的罪名,复其侯位,因事过了多年,止绛侯与侯夫人尸骨已寻不到,无法修冢,新帝便在太庙为二人立了牌位,名记青史,受百姓香火供奉。
次月,重查先帝夏贵妃毒害皇嗣一案这约莫是这位新帝继位后做过的最大逆不道的一件事他下旨将先帝后妃沈贵人沈衾兰的名号挪出了礼册,这相当于在史册中抹去了她的存在。不止如此,他还下令将沈衾兰的坟从皇陵中挪了出来,又在碑上平了她的名字。
至于挪去了哪,无人知晓。
这堪称史无前例的壮举自然惹怒了潘太傅在内的一众大臣,这群迂腐的老官书面联名上奏,朝堂上群情激昂。话里话外无非一个意思你怎敢妄自决定先帝后宫事?此举岂非伤及先帝脸面,简直纲常扫地,罔顾人伦!
对此,新帝仅用八个字便轻飘飘地打了回去薏苡之谤,不平难安。
二月初六,惊蛰,新帝封冯柄冯将长子为守义将军,为四镇将之,命其率良兵三千,广纳青年壮力,重缮了疆北边防。
十五,重修税法。
廿二,以贪污罪名查封易国公府,除名京薄,共收缴出黄金三万四千两,白银七千,名下坊宅数幢,均充作国库。
廿六,指黄将率军南下巡视,下察民情。
三月初一,推民衡制,重整田亩兼配。
……
朝堂众臣面面相觑,看新帝日日扑在书案前,活像屁股后面有什么东西紧追似着他似的,只觉新帝上位不过三个月,所作桩桩件件不似稳权,倒更像是在为身后事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