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扭的瓜不甜
水声潺潺,一汪泉眼涌出细流,注入下方可以挖深的池子。
池壁用水磨石拼出圆滑的弧度,不会磨伤来者皮肤,四周有更大的假山石刻和扶疏的花木遮掩,围出一片隐蔽的空间。
见微带着侍从把几桶热水注入水池,原本只没过膝盖的池水顿时足够让人沐浴了。
姜南风倒是不避讳,宽衣解带进了水池。
萧燧站在一边好久没动作。
姜南风向萧燧看去,脸上露出几分疑惑:“殿下?”
“咳,嗯,我会把你的水弄脏。”萧燧头低得几乎埋进胸口,声音压得很低。他说完就背过身,把身上早已看不出原色的衣服脱在地上,背对着姜南风,操起一桶冷水兜头淋下。
在给母亲下葬时,萧燧割过头发,现在头发只勉强过胸口,被水一冲,一缕一缕地黏在身上。
凉水混着黄土变成泥水从萧燧头顶流下,乌糟糟的,看得人直犯恶心。
姜南风却从他手上接过水盆,从水池里舀了一盆温水,举高了慢慢再次倒下:“洗吧。”
萧燧顿了一下,脚趾抓紧地面,分外乖巧:“还是我自己来吧。”
姜南风笑着反问:“你能又举着盆,又把头发洗干净?都变成泥猴子了。全祥小时候顽皮,跟家里养的大黄狗一起钻进泥坑也就你这样了。没想到六七年之后,还能看个成人有这副模样。”
萧燧动作再次停顿,然后,动作分外粗鲁地揉搓着头发。
一盆接一盆水从姜南风手中流到萧燧头顶,一池水快见底的时候,萧燧总算露出原貌。
“再抬水来。”姜南风理所当然地吩咐。
见微很快又带人送来热水,重新填满水池,姜南风抓着萧燧进池子里坐好。
姜南风一人独享池水的时候,池子分外宽大,但再挤进一个身材相仿的萧燧,池子里就没有太多活动空间了。
萧燧突然说:“姜南风,你想回去,直说就好,不用这么曲意逢迎我。算计你是我不对,但你这样表现让人心里发慌。”
姜南风泼了一把水到萧燧脸上,笑着反问:“难道就不能是我转而看好你继位,故意讨好你?”
萧燧抹掉脸上的水:“姜南风,你这人其实非常好享受,吃穿住用都不肯亏了自己一丁点。但十里外有温泉,你没过去建房,而是直接占用了原本官署家眷的大宅,凑合这种只有冷泉的小泉眼,可见你根本没打算久居。”
“唉,几面之缘就被殿下发现我的缺点了。”姜南风幽幽叹息一声,向后一靠,伸长双腿,一双皮肉白嫩的脚放在池壁上,不再伪装之前那副温柔体贴的模样了,“那就敞开天窗说亮话吧——殿下目的已经达成,该向朝廷要我的赎金了。”
萧燧反问:“我有什么目的?我没有目的。”
姜南风顿时被逗得哈哈大笑,他展开手臂,一把揽住萧燧脖子,拉着人凑到自己身边,直到萧燧肩膀抵住他的胸膛,才笑着凑过去低语:“殿下,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没有意思了。你把两个能做主的谋士都带走,又让我看到治下文臣的乱象,不就是为了让我帮你正本清源么?现在根基打好了,殿下该见好就收,别得寸进尺,否则下官很难保证不会做些大奸似忠的事情。”
热水浸泡着他们,姜南风的皮肤被熏出一层桃花似的粉色,汗水从他胸口落下,萧燧明明耳中灌满了姜南风的威胁,但脑子里却只有那片比凝视更加柔腻的皮肤。
他突然伸手按住姜南风的胸口,把人用力推到池壁上。
“恼羞成怒了?还是觉得无法把我收入帐下就想杀了我?”姜南风并不反抗,他十分放松地靠在池壁上,任由粗粝的掌心按在自己心口。
萧燧只觉得那一片皮肤吸着自己的手掌,连姜南风的讥讽都没听清楚。
他略显茫然地抬起头看向姜南风,手掌顺着胸口游曳握住了姜南风的脖子。
姜南风不由得挑起眉毛,心想,难道萧燧还真想杀了他?他要是死了,师兄易无病可不会继续给萧燧效力,其他还在观望的文臣也不会再敢在萧燧身上下注。
只为了意气之争,值得吗?
萧燧握着姜南风脖子的手已经从正面抓到他后颈,推着姜南风向前探身。
当两人之间距离逐渐缩短到萧燧已经没办法看清楚姜南风的脸,萧燧终于如梦初醒。
他一把推开姜南风,跳出水池,慌乱逃走。
倒是姜南风按着被拽疼的脖子,忍不住轻声抱怨:“居然搞成‘威武不能屈’这一套了,事情怎么走到这一步的,真是奇怪。”
那现在萧燧的威逼没有成功,他可以收拾行李准备回洛阳去了。
姜南风又在池水里泡了一会,才不紧不慢地穿衣回去休息。
他整理衣衫,把头发熏到八成干,就这么披头散发地冲去辽东军地牢里,打开监狱大门,对着陪伴他同来的官员急声呼唤:“我们能归国了!”
姜南风政务一把抓,这四个月来确实瘦了一圈,跟随前来的官员看他的模样没问姜南风如何脱困的,就赶紧拖着被关到无力的手脚从牢中出来,和姜南风泪眼相对,狠狠哭了一场,在跟着他回去梳洗,一个屁都不敢的灰溜溜的快速离开萧燧的“封地”。
来时轻车简行,回去时候,萧燧也没多带什么东西。
但归程却多了一队辽东军,全程护送,直到进入夏皇实际控制的城池,辽东军才折返。
辽东军中,萧燧连续多日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他干脆跑到校场之中,亲自“教导”亲兵,用耗尽体力的办法排除不该有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