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燧一句“你的头发”把向来思绪敏捷的姜南风说懵了。
江南风情不自禁垂眸看向自己半湿的长发,露出难得一见的迷惑神情。
姜南风拢住长发,低声问:“我的头发,怎么了?”
萧燧干脆背过身不看姜南风。
当他的声音从背面传来,姜南风听得差点笑出来:“你衣服湿透了,都能看见胸口了。”
姜南风垂下头,单薄的白色丝绸被水洇湿,黏在皮肤上,露出胸膛的颜色,与长发蜿蜒其上,依旧嘀嗒着水珠。
很平常的画面,姜南风不觉得自己刚刚沐浴完成,这副模样有什么过分的。
都是男人,打赤膊相见也算不得失礼,何况他好好穿着衣裳,就是湿了点罢了。
老学究在意的都没萧燧多!
姜南风心里抱怨一句,脸上笑容不变地改口:“那请二殿下先去客厅用些茶点,玉鹤换一身衣裳,束发之后再与二殿下一同进宫。”
“好。”萧燧丢下一句话,往客厅跑的速度把管家远远甩在后面。
看着管家追在萧燧身后一路小跑的狼狈样子,姜南风捂住嘴,避免自己没礼貌地笑出声。
姜南风向外走了几步,又忽然停下。
原本没觉得在自己家中穿着略被长发沾湿的衣衫有何不妥,但被萧燧这么紧张地点出来之后,再维持这副模样似乎就不雅观了。
姜南风站在原地略停了几秒之后,再次笑了。
萧燧犯傻就算了,自己怎么跟着一块犯傻起来了。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抬脚走回卧房,另外找了浅青色的绫纱长衫换上,飞快束起长发,扣上玉冠再用发簪固定。等身的铜镜前立刻出现了一位身材高大、相貌俊美的青年郎君。
姜南风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模样,又抓了一条墨绿色丝绦系在腰间约束长衫下摆,换了同色的布鞋。
把一切都打理妥当,姜南风总算从房间里出去。
他仰头看了一眼太阳的位置,心道:萧燧真是个害人精,我都多少年没考虑过穿什么颜色的衣衫、搭配何种配饰出门才合适了?完全被他带坏了。
话虽如此,摆脱了往日色彩浓艳的赐服的约束姜南风周身萦绕的攻击性大大减退,看起来竟然比往日的颜色更出众三分,还多了一份恬淡。
迎客的位置是前厅,与东跨院有一段距离。
姜南风到达前厅的时候,萧燧正襟危坐,手按在茶碗盖上一动不动。
发现姜南风出现,萧燧立刻像只受到惊吓的豹子似的站起身,视线把姜南风从上刮到下。确定姜南风的穿着“妥当”,萧燧明显松了口气。
萧燧伸手向外:“姜候,走么?”
姜南风率先出门:“二殿下请。”
姜南风洗澡的功夫,他的马车已经被车夫擦洗得焕然一新了。
他踩着脚凳登上马车,萧燧对着到腰高的脚凳撇撇嘴,小声嘟哝了一句“文弱书生”,翻身上马。
等在门外的亲兵跟上萧燧,上马的动作整齐划一,并没有因为脱去军服而减少半分彪悍气质。
一马一车并肩而行,萧燧全程和姜南风没有任何交流,姜南风看着萧燧一身软甲,腰系佩剑,马鞍上还挂着箭囊的样子倒是露出了同情的眼神。
果不其然,到了上阳宫正门口,姜南风递上印信,让禁卫检查过马车内没有违禁品之后,被爽快放行;而萧燧则被拦在了大门口。
禁卫铁面无私地亲身挡在萧燧马前,“二殿下,进宫不可携带兵刀铠甲。请二殿下卸甲。”
这要求合情合理。
萧燧仰头看了看秩序井然的皇宫,下马,一样一样把随身携带的弓箭、佩剑、软甲解下。
“这就是名满天下的玄铁箭?我一定好好替二殿下看管。”阳光下,箭簇上凝聚出摄忍到寒光,禁卫眼睛一亮,迅速对萧燧伸出手,满脸见猎心喜地摸向箭囊。
“这不是你能碰的东西。”萧燧低声警告,当场转身,把所有装备都交给了随行的手下。
看管皇宫大门的侍卫品级或许不低,但他不是萧燧的亲兵。玄铁箭作为辽东军最高保密等级的军械,只要开城门的禁卫敢碰玄铁箭,他就会被当成通敌叛国的奸细当场诛杀。
神箭虽好,不如小命重要。
侍卫讪讪地收回手,眼睛一直恋恋不舍地勾在萧燧的弓箭上,手掌搓着裤缝,免得自己忍不住手欠。
萧燧翻身上马,望向上阳宫内长长的通道:“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吧?”
禁卫咧开嘴笑了几声,然后,他的视线扫过萧燧身后两个铁塔似的亲兵,赶紧收起笑容,声音干巴巴地说:“二殿下,这可是皇宫,没有圣旨也不能骑马。”
禁卫说完赶紧低下头,再不敢和萧燧对视了。
他就是个小人物,规矩不是他定的,可二殿下要进宫赶上了他执勤。
“混账,你竟敢如此羞辱殿下!”刘虎闻言跳下战马,一把扯着禁卫的衣领,把人直接从地上举起来,眼看着就要把人摔在地上,给看守宫门的禁卫些颜色看看。
禁卫被吓得大喊:“哎哎哎,您别发火,我就是照章办事。”
萧燧伸手制止:“刘虎,把人放下吧。”
刘虎松手,禁卫顿时摔了个大马趴。他揉着屁股从地上起来,嘴里小声嘟哝:“又不是我定的规矩,跟我耍什么威风呐。有本事学学姜候,那么大一驾车,用好几匹马拉着,还不是想进上阳宫就能进。真是倒霉,早知道会撞上二殿下进宫,我今天就应该请病假,反正都得伤着!”
“你!”刘虎听得一清二楚,又抡起拳头想找禁卫不痛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