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亭缓了会儿,轻笑一声,对顾慕道:“已经晚了,我已认容温为女儿,适才我一直在木桂院,她已向我磕头端茶行了礼,”林亭叹了声:“你祖母也是知道的,今儿我来这里,也是你祖母让的。”
顾慕向来平和的神色微露不悦,嗓音很淡:“母亲做此事为何不提前与我言说,既是刚认下,还望母亲不要公诸与众,
找机会与容温说清楚。”
林亭本就扯了慌,自也没什么可与容温说的,她严肃道:“她现在是你的妹妹,你身为当朝中书令,受万人敬仰,又是人人称道的世家公子,若是你执意要娶自己的妹妹,就等着被天下人唾弃吧。”
林亭说完,深出了口气,抬步欲走。
顾慕在身后唤住她:“母亲。”他转过身,嗓音微沉:“绿荷街上有户姓沈的人家,前些日子刚添了新儿,父亲倒是常去,母亲不妨也去道道喜。”顾慕说完,对林亭施礼,抬步离开。
只留林亭怔在原地,一时间有些缓不过神来。
什么意思?
绿荷街上——
他父亲——
林亭出了府门,并未直接回侯府,而是直接去了绿荷街。
——
恒远候顾旭的事闹得整个侯府这几日气氛很怪,老夫人因着这事大发雷霆,顾家向来家风严谨,更是上京城里世家之首,养外室如此丢人之事老夫人曾不止一次训诫过自己的儿子。
没想到还是发生了。
恒远候跪在顾家祠堂已有两日,老夫人吩咐:“任何人不许去看他,别说是吃食,一口水都别给他。”
倒是那个女子聪明,抱着刚出生的孩子去了侯府,如此丢人之事,她又是一个还在月内的女子,老夫人就算再是生气,也还是让人把她带到了跟前来。
都说隔辈亲,一连两三日都未休息好的老夫人听到那女子怀中的孩子哇哇的哭,老人的心瞬时就软了,不管如何说,事情已然如此,她又生下了他们顾家的血脉,惩治一番也就是了。
老夫人放了话,大夫人就算再不愿,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从前恒远候要纳妾,她并不是不给他纳,后院里的几房妾室皆是她给挑选的,可如今,他真是越发荒唐,干起了在外面养女人的丢人事。
若这女人没有生下孩子,打发了就是,可如今她生了孩子,而且还是个带把的,也只能把她纳进府中给个妾室的名分。
容温坐在院中石桌前,顾书瑶将这件事讲给她听,无奈叹了声:“那女人是去岁我爹去承德府带兵剿匪时救下的,生的貌美,又会装可怜,跪在那里哭着求我爹带她走,说我爹救了她的命,只想在我爹身边做些下人的活,我爹就把她带回了上京城,也不知怎么就让她有了身孕,就把人安置在了绿荷街。”
“那女人之前是嫁过人的,有丈夫,所以我爹才把她养在外面。”顾书瑶说起这事来,算不上生气,总归身在高门大户中,什么腌臜事都听说过。
容温将切好块的桃子往她面前递了递,示意她吃些东西,随后道:“表姐,那你日后又多了个弟弟,还是个刚出生的。”
顾书瑶轻笑:“可不是,若我哥哥早两年成婚了,他的孩子都比这个孩子年龄大,错辈了都。”
二人说完了这件事,顾书瑶才想起给容温首饰的事,让她的侍女拿过来,在石桌上打开给容温看:“这是陛下给我哥哥的凉山血玉,哥哥让我
打成了两幅首饰,这是表妹的。”
容温垂眸看了眼,此时正值晌午,血玉发出灿亮的光,耀眼夺目,又剔透的可以作铜镜,容温从锦盒中拿出一支玉簪瞧了瞧,随口道:“表姐都拿去戴吧,我有首饰用。”
顾书瑶见她喜欢却回绝,摇头道:“表妹得收下,这是我哥哥送给你的,不是我。”
顾书瑶这话一说,容温就更不要了:“二表哥送的,我更不能要。”容温将手中拿起的玉簪又给放回去,还把锦盒给合上了。
顾书瑶看她这样子,有些着急:“表妹有何可顾虑的,我母亲都要认你做女儿了,日后我哥哥也是你哥哥,不必避嫌的。”顾书瑶正说着,听闻有沉稳的脚步声走来,侧身去看,欣喜道:“哥哥,你来了,你快说说表妹,首饰都打好了,她不要。”
顾慕一袭墨衣走来,腰间的鹤纹白玉随着步子轻动,他看了眼容温,自是知她心中所想,嗓音平和道:“那块血玉打造一副首饰尚有余,血玉珍贵,自不能丢了,就让书瑶也给你打了一副,为何不愿要?”
顾慕神色舒展,语气更是清朗,他总是这样,每次容温想要顾忌这些时,他几句话就能让她为着所谓的避嫌而感到羞愧,表姐去打首饰剩下的血玉,不能丢了,不是特意送她的,只是凑巧有多余了。
而且,他心思清明,未有丝毫男女之意,容温心里想着,若她日后真的认了大舅母为母亲,二表哥就只是她的哥哥,也没什么可顾虑的。
容温应了声:“谢二表哥。”
只一旁的顾书瑶睁圆了眼,哥哥还真是说瞎话跟真的一样,哪是有余,是根本不够用,若不是她还透支了下个月的月例,又拿妆奁里的金块作配,会有这两幅首饰?
不过,送给表妹她是心甘情愿的,只要表妹愿意收下就好。
兄妹二人在容温这里用过午膳后,一同离开,顾书瑶紧跟在她哥哥身后,顾慕沉声问她:“何事要说?”顾书瑶本是犹豫,被问了就开口道:“哥哥,这——这两幅首饰花了我的月例和一块金子,月例我就不跟你要了,你能不能给我块金子?”
顾慕脚下步子不停,随口道:“找净思拿。”
顾书瑶闻言乐的跟只小兔子一样,她哥哥腿长,步子迈得大,她小步子有些赶的跟在后面,见她哥哥今儿好说话,就又道:“其实,我还想用这血玉打对耳饰呢,若是只打一套首饰就足够我用了。”
顾书瑶嗓音里带了些许遗憾,正轻叹了声,走在她身前的顾慕回她的话:“占了便宜来找我讨金子就算了,还不知足。”顾慕从陛下手中接过血玉时,心中已想好要将血玉雕刻成一只红狐狸做成发饰送给容温,如今,他的心意没了,还让她以多余之物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