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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茨威廉·达西深深觉得,这一刻,将会成为自己这一生都不愿再度回忆的经历。
尴尬、无奈,甚至叫人有点恶心。之前将近三十年的全部人生经历加起来,也比不上此次如此失控的糟糕局面。
倘若上帝说,可以让这一切都从未发生,哪怕要他折寿十年,他想他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事实上,一直到这刻,他还有点云里雾里般的不真实感。
他的朋友宾利还在养伤,他无法立刻动身离开此刻。为了避开来自宾利小姐的并不让人感到愉悦的各种试探和搭讪,这几天清早,他会骑马到附近的野地里去转转。
这里和彭伯里的景色不大相同。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吧,如果把彭伯里视为宏博阔朗的男子,那么这里就像个小家碧玉——初见会有窄隘之嫌,但停留久了,就会发现它也有可取之处,比如,别具一格的小巧和精致。
今早他不过习惯性地独自骑马在附近,奔驰一阵后,见前方有道缓坡,便随意驰骋上坡,想到对面纵马一圈再回去,没想到上坡后,竟让他撞到了叫人极其惊诧的一幕——贝内特家的二小姐和威克姆一起出现在不远处那座废弃小教堂的边上!
虽然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但无论男方那种他所熟悉的倜傥模样,还是女方的动作和神情,无不让他产生一种他们是在幽会的感觉。尤其是最后,威克姆的脸几乎凑到了离她脸庞不足半英尺的距离,而她非但没有任何抗拒,最后反而从他手里拿过了一枝蔷薇。
或许,把“幽会”这个词如此简单地施加在他们身上,确实有点过于武断,但他所见,只能给他这种感觉。
他已经无法准确描述当时看到这一幕时自己的心情了。
失望,应该就是失望吧?
威克姆善于引诱涉世未深的年轻女子,他自然清楚,所以刚到这地方就故态复萌,他并不意外。而她竟也愿意和他走到一起,这一点,才让他感到既无法理解,又深深地失望。
倘若她不清楚威克姆曾经的所作所为,现在被他的外表和谈吐吸引,还算情有可原。但在明明清楚对方人品的前提下,居然也和刚刚认识不久的他如此亲昵。这太让人无法接受了!更何况,在他的潜意识里,贝内特家的这位二小姐,根本就不应该是会被威克姆吸引住的那种女人!
他脑子里刚冒出这种念头,下一秒,就又被坚决否定了。
想想第一次遇到她时的情景吧!
真正的淑女,是绝不会说出那番话,做出那般举动的,由此类推,会发生今天的事,也不算完全没道理。
就这样吧,和他又有什么关系?过几天,他就会离开这个地方了。
达西坐于马上,松缰任马自行片刻后,最后这样跟自己说了一句。
满眼新绿依旧,只是他再提不起兴致继续徜徉,正打算掉头回尼日斐,却遇到了小路上跌跌撞撞跑来的吉蒂。听完吉蒂描述,立刻抄她上马赶往出事地,快到时,远远看见她竟跳下水去,那种骇异的感觉,现在想起来,心脏部位仿佛还是有点紧缩……
“伊丽莎白表妹!是你不顾一切跳下水救起了我吗!天啊——我太感动了,叫我何以为报……”
达西走到马的一侧,扯住马缰准备上去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柯林斯呜呜咽咽犹如小猫般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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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丽莎白见柯林斯忽然弹坐起来,睁着双充血的眼睛,仿佛要朝自己伸手,吓一大跳,兔子似地蹦到了简的身后,急急地指着达西的背影:“柯林斯先生,你千万别弄错。是达西先生救了你才对!他不但把你从水里捞出来,你晕迷不醒的时候,还是他帮你渡气,你才活过来了!你要谢的话,赶紧去谢他!”
柯林斯茫然哦了声,坐那里摇摇脑袋,转向伊丽莎白指向的地方,看清那个背影后,一扫颓软,像打了吗啡般地兴奋起来,竟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朝着达西跌跌撞撞跑去,最后一把抓住了马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