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废话之后,只剩最后一个办法了。开源。
其实这条门路非常合理。倘若能够成功,即便贝内特先生不幸离世,按照指定继承法,柯林斯先生也只能继承郎博恩的不动产项目,对于投资收入,他是无权染指的。而投资北方正兴起的工业工厂,这好像是个通行的好法子。但自己身边不过区区几十镑的零用钱,最值钱的首饰是条成色不怎么样的红宝石项链,想瞒着家人找路子以钱生钱什么的就省省了,简直是白日做梦,只能寄希望于这家的一家之主。
倘若一切顺利,她能够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贝内特先生摒弃身份偏见同意出资,但等等,投资就意味着风险,万一发生因火灾、罢工、销路等等原因而引起的投资失败,又该如何应对?会不会让家里陷入经济断流?
伊丽莎白仔细盘算过后,认为这个想法有可行性,但操作起来其实不大容易。除了说服贝内特先生改变固有的观念,该通过什么人、找什么样的路子把风险降到最低,这一点也至关重要。
幸好贝内特先生身体健朗,自己也就不必急于一时了。慢慢来吧,等有合适的时机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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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丽莎白在为钱途翻来覆去地谋杀自己不成器的脑细胞时,许久没出场的宾利先生也终于养好了腿上的伤,原定的尼日斐舞会如期举行。
贝内特一家盛装出席。大家很快就发现,那个不讨人喜欢的达西先生已经走了!据说还是在今天下午舞会快开始前的时候走的!
简直太过分了!
虽然宾利诚恳地解释,说达西先生本就事务缠身,而因自己腿伤在此地也盘桓过久所以必须要急着回去处理云云,但这显然无法阻止大家照习惯去判定他的行为。即便几天之前,自家先生还曾携这位先生的外套登门郑重致谢,但一码归一码,他救了女儿和客人的举动并不能抵消他的傲慢无礼给大家带来的精神伤害——太太们,以贝内特太太和卢卡斯太太为骨干,立刻刷起了梅里顿人遭受肯特郡人公然羞辱的话题,以评论转发超过500次为目标,直到某家太太出于好心或好奇问起了柯林斯先生的事儿,两位太太这才放过了已经成了筛子的达西,顾左右言它地糊弄了过去。
大约是欠了对方人情的缘故,伊丽莎白对自己母亲今晚的举动有点不满。对于达西非要挑这点离开,她也忍不住揣测了下原因,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位先生自己想必早就习惯被人黑成一张筛子了,所以才会毫不在意地干出这种几乎要把整个梅里顿的人都得罪光了的举动。既然他自己都不在意,她这个外人又何必替他感到不平?所以伊丽莎白很快就把达西抛脑后,转而把注意力放在宾利和简的身上。
老实说,舞会和平时的没什么区别。除了威克姆,民兵团所有的军官都来了,大家到最后也都很尽兴。而让伊丽莎白也高兴的是,她注意到宾利和简经过前些天的短暂分离今晚见面后,不但没有生疏,两人之间反而更加亲密起来——男主人的目光几乎一直都围着她在转,有好几次,甚至被伊丽莎白捕捉到他俩对视时散发出来的那种含情脉脉感。
只要那位已经离开的达西先生不搞破坏,照这样发展,用不了多久,这一对儿就能成就好事了呢。
伊丽莎白愉快地想道。
☆、二十章
尼日斐舞会过去大约一周后,一个宁静的礼拜二下午,贝内特一家人正做着各自的事:先生在书房用放大镜饶有兴味地研究妻弟加德纳先生委托邮差刚送来的打印有皇家学会标记的最新版地球仪。这可是稀罕东西,有钱也不是随意能买得到的。而太太和五个女儿一道在充满阳光的起居室里愉快地享用着茶点:正宗的锡兰红茶配司康饼——红茶加牛奶后,味道往往会让伊丽莎白想起亲切的星巴克,至于著名的司康饼,嗯,这么说吧,她现在的同胞们素来就是以黑暗料理而闻名世界的……
伊丽莎白正愉悦地和姐妹们享受着富家小姐的待遇,大家忽然被窗外传来的马车抵达时发出的摇铃声给吸引了注意力——昨天宾利先生刚来拜访过,今天并没有什么预约好要上门的客人,这会是谁呢?
吉蒂和莉迪亚立刻跑到窗户前去看个究竟。
“天哪!”等看清马车上下来的人后,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
“居然是柯林斯先生!”
吉蒂嚷道。
“还有一个女人!”
莉迪亚扯着嗓迅速补充。
大家吃了一惊。伊丽莎白也极其意外,和简对视一眼,急忙过去看,果然,那个正迈着得意步伐朝这里走过来的先生,正是被送走还不到半个月的柯林斯先生。他边上也真的跟了个年轻女人。两人都穿得十分体面。女人瘦高个,灰色的头发,两颊布了几颗从前感染天花后留下的小瘢痕——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姿态,挽着柯林斯先生朝这边走来的时候,下巴抬着,于是神情就显得十分矜持了。
柯林斯先生和他的新婚夫人!
伊丽莎白在心里立刻跳出这样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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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完全正确!
这个不速之客,正是带了一肚子气被送走没几天的柯林斯先生。但倘若以为他是想再次来修补两家关系的话,那就大错特错。这回,他已经一扫之前的不得意,成了一个从里到外被爱情滋润所以从头到脚都散发出幸福气息的新郎!
当闻讯惊得眼镜碎了一地的贝内特先生带了一家子毫无准备的女人匆忙把这对贵客迎进来的时候,柯林斯先生脸上堆出来的得意之色差点没从眉毛上掉下来,但说话时的语气却比从前越发谦恭了。
“承凯瑟琳夫人的美意,在百忙之中依旧不忘关照鄙人。知道我前次郎博恩之行的详细经过及所携的满腔好意被人无情践踏之后,她老人家万分震怒,当场感叹,说世上为什么竟会有如此不肯体恤旁人好心的家庭呢?为了体现她对我的顾念,她不顾年迈体弱,亲自四处寻访,终于把我的命定之妻带到了我的面前……“
他含情脉脉地看向身边的女人,“她就是露西,我的新婚妻子,来自距离亨斯福德三十英里外的韦尔斯村,她的父亲是个牧师,与鄙人一样,具有受人敬重的社会地位。鄙人与露西的结合,无论从社会地位还是财产状况来说,堪称天造地设。我从没见过如此多的优点能完全集中在一个女子的身上——当然了,德布尔夫人和她的女儿除外。今日再次踏上郎博恩的土地,回想起数日之前的经历,犹如身在惊梦,心中不禁万分感慨,又万分庆幸。倘若没有当日那一番波折与磨难,又何来鄙人与露西现如今的幸福结合呢?”
贝内特一家人除了祝福,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洗耳恭听新郎滔滔不绝地在那里表达着此刻发自内心的强烈幸福和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