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有那些版本的?您给我讲讲。”
“太多了讲不完的!”
“那您挑几个流传最广的。”
聊八卦总是能瞬间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少爷面上冷着,但张口闭口就是“您”,何淑听着也越来越轻松,不再拘着了。一老一少就这样聊了快半小时,管家过来添了两次茶,何淑的眼神都带上了点慈爱。
“哦对了,您这个姓,怎么读啊?”
何淑小学没毕业就辍学了,在外工作这些年想重读却被生活挤压得没有一点时间,好不容易回到老家歇了下来,想重新学,结果才知道什么叫力不从心。如今她认识的字屈指可数,算是半个文盲。
少爷忽略何淑脸上有些羞愧的神情,叫管家拿来纸笔,随后提笔力透纸背,铁划银钩,搁下笔,只见纸上写着两个大字:缪万。
“这个字做姓氏时跟奇妙的妙一个读音。”
何淑点着头示意她知道了,然后赞叹起他的字:“缪少爷的字写得真好。”
缪万神色不变:“如蛟龙飞天流转腾挪,朴实无华而兼纳乾坤,我书法老师说的。”
何淑这一听,瞬间有种看别人家孩子哪哪都好的感觉,一想到她家那个从小调皮捣蛋门门功课吊车尾的,大致算起来年龄也跟缪万相仿,两者一对比,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可她回过神一想,虽然缪万年少有为,年纪轻轻就坐拥六百平小庄园,可这些天她除了院子里这些仆人,就再也没见过其他人了,没有亲戚朋友串门什么的。
再一联想到缪万的性格,聊是能聊,但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气质就能吓退普通人的沟通欲。
想到这一层,何淑又不由自主地关心起来:“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不会害怕吗?”
“怕谁?我死去的母亲?”
“呀……没事,你妈妈会在天上保佑你的。”何淑总觉得他说得有点不对劲。
“她?不在地狱诅咒我就算宅心仁厚了。”
这下她就明白了,看电视剧里的那些豪门恩怨,是是非非,这些何淑不懂,但一个孩子对去世的母亲是这种态度,让同样为人母的她无比揪心。
“阿姨文化不够,不会说好听话,你不喜欢就不说她了。”何淑斟酌着开口,“你们年轻一辈多半不信鬼神,这样很好,但人有时候得给自己一个念头。”
缪万表情有些复杂:“什么念头?”
何淑继续说:“你就当我老婆子多管闲事罢,说实话,我儿子也跟你差不多大我可不是说把你当儿子哦!我只是瞧着你觉得亲切,觉得你不能再这样想了,你们还有一层血缘关系在,即便在她生前不合,但她故去后你又要恨多久呢?倒不如找个契机放下。”
听起来像是要度化人。
缪万脸上没了什么表情:“您继续说。”
何淑心里叹了一口气:“望山上有一座寺庙,可以为逝者供奉长明灯,她在地下怎么想无所谓,你尽完你该尽义务,可以让自己活得轻松些。”
缪万没说话,何淑又接着说:“不过最重要的不是这个,是你虽然不信鬼啊神的,但是去求个辟邪的珠子什么的戴着阿姨看着放心。”
大概没人能经受住上了年纪的女性的念叨,还句句出发点都是“为你好”。
在何淑没完没了的念叨下,缪万第二天吃过早饭还真就破天荒地上山烧香拜佛去了。
原本何淑也想跟着去,被缪万以怕她爬山累着为由拦在家里,随后让司机一脚油门窜到山顶。
结果没成想,离山顶还剩一段距离的路被封住了,缪万下车观察片刻后便决定让司机原地等着,独自上了通往寺庙的青石台阶,把这段路当散心了。
这段石阶路其实不算陡,修成盘山公路通车完全没有问题,但是大概每个信徒都相信来时的路走得越艰辛,佛祖就更能看到他们的虔诚,所以原先的公路就被一条笔直的阶梯取代了。
缪万还真是散步,平常人只走十来分钟的路,他却溜达了半小时。
等到终于看到挂着“追光寺”牌匾的石门,他大气都没喘一个。
本打算直接进去,脚都要跨进门槛了,但他余光突然瞥见门边一只灰色的动物,于是往后退了两步想要看清是什么。
那是一只长得和狼有九分相像的灰色狼狗,此刻正睡在石门旁充当门神。
想着寺庙里养的狗看着凶,但性格肯定温顺不会咬人,带着这样的想法缪万走近了些想逗逗它,结果下一秒,那只原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狼狗耳朵一动,突然就站了起来!
“别激动!”
听起来他才是那个在激动的,缪万没注意控制音量,门口值班的小沙弥听到后快步跑了过来,向缪万合掌鞠躬连连道歉。
本就是缪万自己非要主动去招惹犯嫌,最后搞得人家还以为是自己的错,道歉的话他越听越心虚,嘴里说着没事,然后快步走进门去了。
虽说庙是小庙,但香火却不冷清。缪万排队等了一会儿才被一名僧人领进佛堂,按照他的指引上了香,请到一串珠子。过程有些繁琐,但缪万面上瞧着倒是心平气和,尤其是默诵经文的时候,当真像个诵佛多年的信徒。
他把何淑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的长明灯来来回回琢磨了好几遍,最后一脸心情不佳地给母亲万芊供了个最便宜的套餐灯,本打算办完这事就走的,但临近中午,给他办手续的僧人说可以在斋堂吃顿午饭。
缪万不见得有多么想吃,但就想去看看。